赏花宴在琼华殿后花园举行。
身为主办者的林见鹿反倒最为闲适,直至宴会时辰将至,方才施施然踱步前往。
京城贵女们分坐两侧锦席,珠翠罗绮交相辉映,恍若春日繁花竞放。
林见鹿漫不经心地扫视席间,目光却骤然凝在一处。两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左侧女子温润似美玉,右侧佳人冷艳如寒梅,赫然是云织月和江听雪。
万万没料到这两人竟然也跑到司马仪的幻境里来了,且看着似乎还失去了记忆?
林见鹿扭头询问小宫女阿箧:“那俩是谁?”
阿箧对主子近日的“失忆”早已习以为常,顺着视线望去,立即应答:“月白衣衫的是昭宁县主云织月,前日因谱得《云水赋》得陛下亲赞,如今京中闺秀皆效仿其琴艺。”
又凑近耳语:“另一位姑娘乃镇国大将军义女江听雪,剑术堪称一绝。”
林见鹿点点头,施施然走上主位,贵女起身行礼,林见鹿心安理得受礼,待众闺秀重新入座,才道:“诸位妹妹不必多礼。今日琼华殿荷花初绽,满池清韵正宜共赏。昭宁县主新谱的《云水赋》本宫甚是喜爱,倒与这荷韵相得益彰。且听闻江姑娘的剑舞亦别有风骨,若能与琴音相和,岂不更添雅趣?”
琼瑛贵妃发话,众人岂敢不从?席间众人眼波暗转,数道隐晦的视线在云织月与江听雪之间游移,几个心思活络的已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听说云家与江家都有意让女儿入宫。那云织月与江听雪生得仙姿玉貌,恰似瑶台双璧。这般绝色佳人若入宫闱,绝对会成为琼瑛贵妃最棘手的对手。
同在赏花宴上的司马仪担忧地看了一眼好友云织月,云织月向她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款款起身,一身月白长裙,自带仙气。
“谢娘娘抬爱。”云织月执素纱披帛盈盈下拜,“《云水》俗调承蒙天听,已是惶恐。今见太液新荷擎露,忽忆少时谱过《采菱》《踏莲》二调,若容臣女借水殿风荷为景,以筝代琴,或可勉强成韵。”
林见鹿单手托腮,饶有兴致:“本宫竟不知昭宁还藏着《踏莲》这样的妙曲。既说要借荷景,不如江姑娘舞剑,县主鼓筝,共谱这《采菱》《踏莲》如何?”
云织月垂眸应声:“谨遵娘娘懿旨。”素手轻抬时,披帛如流云垂落。
江听雪飒然起身,干脆利落地行了个抱剑礼。
林见鹿斜倚鸾座,指尖随着筝剑和鸣的节奏轻叩案几。
本该风雅的《采菱》曲调在江听雪凌厉剑光下竟透出金戈之气,满池粉荷映着寒芒闪烁的剑影,将这赏荷宴搅得暗潮汹涌。
一曲毕,林见鹿道:“今日方知何为‘曲有误,周郎顾’。本宫这双耳朵,竟听不出究竟是筝引剑势,还是剑催筝音呢。”
随意赞过两人,便借口暑气侵体,独自往荷塘深处行去。
她信步踏入临水凉亭,手指拈起琉璃盘中的冰镇瓜果,漫不经心赏着满池荷花。
忽然看见一个太监脸色煞白奔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不好了!林老将军……”
林见鹿慢条斯理咬了一口西瓜:“林老将军怎么了?慢慢说。”
太监以袖拭汗道:“启禀娘娘,林老将军与国舅爷……前线急报,两位都失踪了!”
林见鹿脸色依然没变:“失踪?怎么回事?”
太监道:“昨夜子时探马回报,大军行至鹰嘴崖遭遇伏击,林老将军与国舅爷亲率精兵断后,可今晨只见战马空鞍而回……”
林见鹿冷静道:“行了,我知道了。”
阿箧小心翼翼看着她:“娘娘,您别太担心,林老将军与国舅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出事的。”
林见鹿摇摇头,看了眼小丫头一眼,并不准备与她多说什么。
林见鹿径自起身,回了琼华殿。
阿箧端来一碗汤药:“娘娘喝点安神汤吧?”
林见鹿接过,看着黑漆漆的汤药,忽然开了个玩笑:“这药里有毒。”
阿箧:“啊?”
林见鹿勾唇笑了笑。
虽然她才来这幻境几日,但也能看出原身看似受宠,实则如烈火烹油,林家功高盖主,却正犯了帝王大忌。此时前线失利,正是趁机问罪的好时候。那狗皇帝先冷落她数日,此刻废妃诏书怕是已拟好墨稿。若再狠毒些,给林家扣个谋逆的罪名,便是要赶尽杀绝。届时她这个贵妃自然在劫难逃。眼下若有消息灵通的,往汤药里添些东西,怕是死了也无人追究。
想到此处,不觉一哂,忽见那送药的小宫女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林见鹿拧眉看了眼手中的碗,诧异挑眉,所以还真有人下药啊?
林见鹿把药碗搁在桌上,指着那小丫鬟道:“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