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娘听到这条命令也是一愣,但她一向聪慧,几瞬便想明白了,悄悄将苏遇拉到一旁,问道:“二哥,咱们进京的这一路上,还能拜会谁?嗯,就是当年受师父乌台诗案贬谪的那些人,还有哪个?”
苏遇气定神闲道:“不急。”
圆娘道:“倒也不是我急,我看紫衣使们都快急得火烧眉毛了,朝廷到底是何事求着咱们了?竟然这么好说话。”
苏遇轻轻用茶盖拨了拨茶叶道:“哦,没什么,只不过是大宋文臣被契丹人杀穿了,着急召我们回去救火呢。”
圆娘闻言惊呼一声,像只土拨鼠一样站起来,愣愣的呆住了。
她沉默半晌,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到底是哪个契丹人那么有本事,哎,都怪她前世没好好看书,不然此刻跟师父和二哥提供一下线索也是好的啊。
心中数道念头闪过,她好奇的问苏遇道:“啊?真有这么博学多才的契丹人吗?莫说朝堂那些相公了,我听了都觉得震惊。”
这无意于中国名校学生参加汉语桥比赛被个黄毛欧洲人杀穿了级别的震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什么好奇怪的,契丹人既然敢比,自然有两把刷子的。”苏遇姿态悠游的说道,好似浑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是,二哥,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急,下一场要跟他们比试的就是你或者是师父了!看紫衣使这态度,官家将宝都压在你们身上了。”圆娘急切的说道,如果结果是好的还好,如果结果是糟的,苏家真的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且永世不能翻身了。
苏遇见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禁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问道:“怎么?担心我?”
“嗯!”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圆娘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刚刚乱了分寸,说到底不过是关心则乱。
苏遇笑了笑,开始胡诌典故道:“你知道唐太宗李世民每次出征,无论多凶险的战役都能化险为夷,是什么原因吗?”
圆娘摇了摇头,试着猜测道:“是唐太宗特别的雄才大略吗?”
苏遇摇了摇头,开始掰着指头跟她分析道:“首先,他行二。”
“这是什么理由?”圆娘不信。
苏遇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我也行二,其次,他每次出征前长孙皇后都会抱抱他,给他鼓励的,男人的自信心足了,所向披靡!”
“放屁!”圆娘顾不得仪态了,直接开口道,“李二出征的时候,长孙皇后大多时间在晋阳老家伺候婆母呢,哪有闲空去……”她顿了顿继续道,“你到底看得什么浑书,正经吗?”
“正经啊,再正经不过了。”他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把气呼呼的人揽入怀中,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说道,“所以呢,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圆娘一想也是,自己不能让自己的焦虑情绪去影响苏遇,于是她微微转头问道:“就是这事儿,你为何不跟师父说实话呢?”二人的脸颊微微贴在一起,肌肤相亲。
苏遇闷笑了一声回道:“你还不了解爹爹吗?他若知道实情后,只怕比紫衣使们还心急,急则生乱。现在这样就很好,顺道再捞一捞被父亲连累的旧友们,他们想从我们这里拿东西,只给一个桂州知州的位子是远远不够的。”
圆娘彻底宾服了!果然无论古今,能当上状元的人绝非泛泛之辈,苏遇这心态真令人拍案叫绝!!
他说得很对,着急忙慌的应该是别人,不是他们。
第154章
一路北上,船在宾州水门外略靠了靠,此时圆娘带着八郎在甲板上跳房子,苏遇即兴抽检六郎的功课,问到要紧处六郎一时卡壳答不上来,慌的什么似的。
偏生苏轼还在一旁作诗取笑,说什么“计功当毕《春秋》余,今乃始及桓庄初。怛然悸寤心不舒,起坐有如挂钩鱼。”
六郎抓耳挠腮,心说:只听过长兄如父的,怎么次兄也这么难搞?一边心里慌乱,一边使眼色向圆娘求救,圆娘将书页悄悄贴在八郎背上,她领着八郎在苏遇身后晃来晃去,偏生那字太小,六郎看得费劲,只得伸长脖子往前看,像一只引颈前曲的鹅。
苏遇似有所感,突然回头去看,圆娘立马领着八郎跳转过来,面对苏遇挥手微笑,一派做贼心虚的模样,苏遇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又提问了六郎几个问题,六郎答得支支吾吾的,就在他眼前一亮时,苏遇迅速回头去看,圆娘和八郎被他抓了个正着。
姐弟三人一同被罚站。
圆娘苦巴巴的望着苏轼,求救道:“师父!”
苏轼刚想为圆娘说两句好话,岂料苏遇幽幽说道:“长姊如母,慈母多败儿。”
苏轼尴尬的低咳了一声,狠心的扭过头去望向远处的青山,假装在欣赏风景。
禁军急匆匆的小跑过来,附在苏轼耳边一阵低语,苏轼扬眉一笑,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他扭头对苏遇说:“今天可不能罚圆娘了,有贵客要见。”
圆娘闻言,眸光一亮,兴冲冲的问道:“师父,是谁呀?”
苏轼抬手将她招至眼前道:“见过你便知道了。”
巍巍巨轮缓缓停靠在江边,圆娘跟在苏轼身后,掂脚向岸边望去,此时天色还早,朝霞未退,红灿灿的霞光映照在江水之上,蔚为壮观。
两扇青山开路,岸边的码头上白花花芦苇荡间有一道萧索的身影映入圆娘眼帘,那人身长八尺有余,衣袂飘飘,端的一副仙风道骨模样,虽看不清他的眉眼,但见通身清逸出尘的气度,亦知此人非寻常的凡夫俗子可比。
他就站在岸边,身穿玄色道袍,右肩挎了一个简易的包裹,身侧有两只硕大的竹箱子,由一个书童模样的仆人在小心看管,他见船来了,不疾不徐的挥了挥手。
船停稳了,有一队禁军专门下船采买补给,其中分出两个禁军特意引此人登船,心甘情愿的帮他抬运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