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看看吗?”陆星晨问。
“想。”她点头。
刹那间,井中升起一道光柱,不刺眼,却照亮整片夜空。光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一位盲人女孩在教室里突然流泪,她说她“看见了妈妈穿红裙子跳舞”;一名战地记者回放录像时,发现废墟中有个小男孩正对他微笑,而那个孩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遇难;北极科考站的老科学家在雪地上写下一行字:“老伴,今年的极光真美”,第二天清晨,那行字旁竟多了一行更小的字:“我也看见了,和结婚那天一样。”
这些都是“纯感”的显现??无需设备,无需训练,只要心中有念,就能接收到另一端传来的讯息。
“全球已经有超过两万人报告类似经历。”陆星晨说,“他们称它为‘记忆回响’。有些人说是幻觉,可更多人说,那是亲人穿越生死送来的一句问候。”
林知遥望着光中的画面,忽然问道:“那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这样的回响?”
他静默片刻,答:“会。但不是现在。因为我还有话没说完,还有事没做完。”
她转头看他,尽管眼中空无一人。“什么事?”
“我想帮你完成一件事。”他说,“关于‘他们’的事。”
“他们?”
“所有曾在共感网络中留下印记的人。”他解释,“不只是我,还有那些研究员、志愿者、外星访客、普通市民……他们的意识并未消散,而是随着‘终焉之钥’的释放,融入了地球的情感场域。他们成了这个世界的‘记忆守护者’,但很多人还不知道如何与他们连接。”
林知遥心头一震。
“你是说……建立一个真正的‘共感文明’?”
“是。”他说,“不是控制,不是监听,而是理解与回应。让每个人都能学会倾听逝去之人的低语,也让那些徘徊的灵魂知道??他们没有被遗忘。”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山茶花与银叶混合的清香。
“怎么做?”
“从孩子开始。”他说,“就像你说的‘纯感学校’,但不止于此。我们要建一座‘回声之城’,没有围墙,没有等级,只有十万个静坐点,分布在城市角落。每天黄昏,人们可以走进去,闭上眼,静静地感受。我们会教他们辨认不同的‘声音’??喜悦是金色的,悲伤是深蓝的,思念是银白的。当他们学会识别,自然就会回应。”
林知遥望着那口井,光柱仍在升腾,映照出她苍老却坚定的脸庞。
“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她忽然问。
“不是技术,不是资源。”她自答,“是信任。人们习惯了怀疑,习惯了把一切无法解释的现象归为幻觉或骗局。他们宁愿相信机器,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心。”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见。”陆星晨的声音变得坚定,“我们可以选一个人,让他成为桥梁。”
“谁?”
“小女孩。”他说,“就是那个抱着布偶熊的孩子。她天生就有极强的共感能力,只是还没被唤醒。如果我们能让她在众人面前,准确说出一个陌生人内心最深的秘密??比如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悔恨,或藏了一辈子的爱恋??那世界就会开始相信。”
林知遥沉默许久,终于点头。
三天后,联合国文化署召开紧急会议,邀请全球心理学家、神经学家、宗教学者共同讨论“纯感现象”的真实性。会场设在日内瓦湖畔的透明穹顶建筑内,四周环绕着由十万朵白色山茶花组成的花环??那是林知遥亲自设计的象征:纯洁、记忆、重生。
会议开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直到那个小女孩牵着老奶奶的手,缓缓走入会场中央。
全场寂静。
她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穿着简单的棉布裙,怀里依旧抱着那只破旧的布偶熊。她走到聚光灯下,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泉。
林知遥站在侧厅,透过玻璃注视着她。
“准备好了吗?”她在心中问。
小女孩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三秒后,她的共感印记骤然亮起,银光如潮水般漫过全身。她抬起手,指向观众席第三排左侧的一个男人??一位西装笔挺的外交官,面无表情。
“叔叔,”她轻声说,“你去年烧掉了爸爸的日记,因为你恨他抛弃你们母子。但其实你知道,他是被人陷害才逃走的。你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藏着一张他写给你的信,上面写着‘对不起,但我必须保护你’。你每晚都会拿出来看,然后假装自己已经忘了他。”
男人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
全场哗然。
她又转向另一边,指着一位戴眼镜的女学者:“阿姨,你一直以为妹妹是在火灾中死去的,但其实那天她逃了出来,被人收养。她现在住在冰岛,是一名画家,每年都会寄一张画给你,署名是‘Luna’。你不知道那是她的小名,因为她出生那晚,月亮特别圆。”
女学者当场落泪,颤抖着从包里掏出一张明信片,背面正是一个月前收到的画作,署名“Lu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