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棠一夜未眠,天刚蒙亮便径直去寻了沈舟。
沈舟尚未用早膳,听闻傅晚棠要回傅家小住几日,面上温和关切:“太夫人可是家中有什么急事?若需车马人手,沈家自当尽力相帮。”
傅晚棠早已备好说辞:“劳大老爷挂心。是家中小侄明轩随夫子外出游学,姑婆年事已高,日夜忧心,茶饭不思,传信让我回去陪伴几日,宽慰一二。我自去便好,轻装简行反倒便宜,不必劳动府上。”
沈舟点头,十分配合,傅晚棠诧异不已。来不及多想,她行礼后便起身离开。
看着傅晚棠利落的翻身上马,马蹄声渐远,林氏意味深长道:“老爷,你从前可不是如此好说话之人呐!”
沈舟望着傅晚棠远去的背影没有回话。
傅晚棠策马扬鞭,循着傅明轩行前描述的路线一路向东疾驰。她心中焦灼,计算着那群师生游学的脚程,单人独骑快马加鞭,只需一日定能赶上。
秋雨后的道路泥泞难行,奔驰了大半日人困马乏。傅晚棠在一处林荫稀疏之地下马,牵着马缓缓步行,让马匹稍作喘息,自己也活动僵直的腰腿。她正低头思忖路程,忽闻前方传来不疾不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抬眼望去,林中小径另一端走来同样牵着马的两人。当先一人年约五旬,身形挺拔,穿着一件贴身利落的深色外袍,蓑衣随意搭在马背。他面容沉静,眼神锐利,此人正是息丰。
落后半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背负包裹,面露朝气与好奇,目光不时扫视四周,此人正是息怀玉。
双方在林间小径上迎面相遇,距离渐近。
傅晚棠心中微动,主动停下脚步,将马往道旁稍让,抱拳一礼,声音清朗:“打扰二位,请问两位可是从清溪镇方向而来?”清溪镇是杭宁府与苏泽府的交界处。
息怀玉见傅晚棠举止利落,气度从容,也抱拳还礼:“正是。这位姑娘也是赶路?”
息丰目光在傅晚棠身上迅速扫过,并未开口,任由徒弟应对。
傅晚棠捕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心中警惕暗生,面上却不显:“不知小兄弟可曾遇见过一群游学的学生?约有七八人,由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子带领。我有急事需赶去与他们汇合。”
息怀玉心直口快,脱口道:“寻游学的学生?倒是巧了,我与师父昨夜在某村外一个破庙附近正好见过他们!”
傅晚棠心头一跳,立刻追问:“昨夜何时?他们……可好?可有发生什么事?”话一出口便觉语气过于急切,忙解释道,“见谅,只是昨夜大雨滂沱,那群学生中有我侄儿,家中心系他的安危,这才……”
侄儿…。。傅家驱魔十二式…。。姑姑……想到此处,息丰突然开口,目光直视傅晚棠:“昨夜雨势虽大却属寻常,何须劳动家人连日担忧追赶?还是说姑娘已预知昨夜有事发生?”
傅晚棠目光迎上息丰,正犹豫如何开口之时息怀玉已按捺不住抢先道:“师父,这位姑娘也是担心侄儿嘛!”怎么还和审问犯人似的!他转向傅晚棠道:“那群学生昨夜路遇一群地煞磷火侵扰,个个吓得够呛。不过万幸,其中一名少年颇为勇毅,手持一柄桃木剑将磷火驱退了!算是有惊无险。”他说完才觉师父眼神微沉,自觉闭了声。
地煞磷火……傅晚棠听得这四字便心中了然,眼前二人绝非寻常路人。寻常人只会称地煞磷火为“鬼火”,能叫出真名的定是玄门中人。
她定了定神道:“那桃木剑少年应是家侄。”随后她主动朝息丰行了个晚辈礼:“晚辈江南傅氏晚棠,不知前辈可是玄门中人?”
息丰见对方自报家门,也微微颔首:“敝姓息,此乃小徒怀玉,从河洛而来。”
息?!傅晚棠这次是真的吃惊了,玄门八脉各自行走一方,除了二十年一次的玄门大会,或相邻两道行走,寻常并不会轻易越界。更何况河洛道距离江南道如此之远,息家为何在此现身?!
她脸色如常并未追问:“原来是息前辈,久仰大名!”
好一个久仰大名,息丰眉毛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息怀玉见对方正是江南道行走傅家传人,更加热情:“原来傅姑娘就是那少年口中自创十全大补剑法的姑姑!”他忍不住笑起来,“令侄身手不凡,逼退了磷火,如今安然无恙,傅姑娘大可宽心。”他又将昨夜傅明轩所遇一一细讲。
傅晚棠听得十全大补剑法又是好笑又是尴尬,但息怀玉所言明轩遇险时间与黄符燃烧完全吻合,且已平安渡过,她心中的大石也彻底放下,坦诚道:“不瞒二位,晚棠确有黄符示警,这才心急如焚仓促追赶。如今得知他无恙,心中大石总算落地。如此倒也不必再赶去汇合,这便可返回镜湖城了。”
话语间她突然想到玄门八脉各有所长,息家尤擅罗盘堪舆与机关巧术,自己何不借此良机请教知知鸟之事?于是她顺势道:“二位从苏泽方向而来,此处正是往杭宁府而去,晚棠也正欲返回,若不嫌弃,可结伴同行一段?晚辈也好向前辈请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