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丰不置可否,息怀玉倒是欢快应下。三人便牵马前行,傅晚棠稍坠与息怀玉交谈,目光不时留意着沉默的息丰。
行至数步,息丰突然发问:“傅青衣是你何人?”
“正是晚棠姑婆。”傅晚棠如实回答。
息丰便不再多言,傅晚棠也吃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息前辈与怀玉兄远道河洛而来,入杭宁可是有何要事?若忙完正事,晚棠或可略尽地主之谊,带二位领略一番镜湖风光。”傅晚棠斟酌着措辞,伺机想将话题引向机关术。
话音刚落,憋了许久的息怀玉终于找到机会,也顾不得师父是否同意,急匆匆道:“怕是没有游玩的机会了,傅姑娘!我们是追踪四级妖邪而来,眼下……唉,线索都快断了!”
傅晚棠脚步一顿,心中抖沉:“四级妖邪?!”三级附形邪魔已狡诈异常,更何论四级妖邪?!
息丰瞪了徒弟一眼,然后沉声道:“傅姑娘既问起,且又是江南道行走,此事确该知晓。我们师徒正是为追捕一凶戾妖邪从河洛赶至江南。”
三人停下脚步,气氛凝重起来。息怀玉接着详细道来:
“事情起于河洛道洛川府。洛川府治下洛翰城嘉铭书院有一位名叫赵甲的学子,此人才名颇盛,课业拔尖。约莫几月前其却突然昏迷不醒。家人初时只道是急症,到处延医问药。后来人是醒了,却变得痴痴傻傻,连自己姓名都说不出,形同废人。”
“原本只道是孤例,谁料近两三月间,陆续又有三位学子离奇出事,症状皆与赵甲相似,先长睡不醒,醒后神智尽失。接连四起,绝非偶然。洛川知府暗中请息家调查。我们详查之下发现这四位学子在出事前都曾私下进行过一种扶乩仪式。”
傅晚棠眉头紧锁:“扶乩问仙?晚辈亦有所闻。江南学子为求功名,亦有扶乩问仙之行,仪式多是请文昌帝君降临卜凶吉。此举多为假托神明显圣,实为求个心安理得,岂会招致如此大祸?”
息怀玉道:“寻常扶乩,无甚大碍。但据赵甲贴身书童回忆,赵甲与同窗孙州素来不睦,屡次争夺书院魁首之位。此前他去仓谷县闭关,回来时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本古籍。书童隐约听赵甲提到扶乩仪式、沟通上古文灵、学业精进等字眼。想是赵甲为求一举压倒孙州,就按古籍所载偷偷进行了仪式。”
“怪就怪在仪式之后,赵甲在接下来的两次重要考试中,确实如有神助,文章做的竟将孙州压了下去!可还没高兴几天他就突然昏迷了。另外出事三人,其中二人与赵甲一同行过扶乩后也私自进行了尝试,另一人也是从赵甲处听闻此术,最终都落得同样下场。”
“那本古籍和仪式有古怪?”傅晚棠问道。
息怀玉重重点头:“正是!我们怀疑那古籍为妖邪载体,或是召唤妖邪的媒介!但所有进行仪式之人皆都症状发作,根本无从询问细节,且他们从进行仪式到最终发作,短则半月,长则月余,等官府介入我们赶到调查之时,那本书早就人间蒸发了,现场所有气息也早已消散殆尽,几乎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那四级妖邪之言……”又是从何而来,傅晚棠疑惑。
“原本确实陷入僵局。但我师父用我息家大庸罗盘在最后一名遇害学子家中的一方端砚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妖邪气息残留。”
大庸罗盘…。。傅晚棠听姑婆提起过此乃能洞察天地气机的息家至宝。
“我们携带砚台,靠着妖邪遗留气息趋向本源的特性,根据大庸罗盘的指示一路追踪至此。那妖邪竟能跨越州府,可见能力已远超三级妖邪,是以断定为四级。可其究竟是天、地、人哪一源的四级妖邪眼下也无从得知。”
息怀玉脸上浮现焦虑:“且经过月余追踪,跨越千山万水,砚台残留气息即将殆尽,届时就算是大庸罗盘亦会失去指向。师父推断,若再有一两日抓不住它的尾巴,便无处可循了……”他看向傅晚棠,“罗盘最终指引的正是杭宁方向。”
傅晚棠听得心头剧震,四级妖邪已潜入杭宁府地界,身为江南道行走,她竟一无所知!若真因此酿成大祸,她如何对得起先辈传承?
她心中对息家师徒亦稍有迁怒,都火烧眉毛了这息家师徒竟然还想隐瞒,若不自己追问,他们还未必告知。
傅晚棠将请教机关之事抛于脑后,再无半点犹豫,猛地一跺脚,利落地翻身上马:“此等大事,晚棠必须即刻赶回镜湖城,禀明姑婆,共商对策!”她抱拳,“若有任何新线索,可到镜湖城梧桐里傅家传信,言明寻傅青衣即可。家中旁人不知玄门中事,还望二位谨慎。”说罢她再不耽搁,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看着傅晚棠绝尘而去的背影,息丰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徒弟:“就你话多!”
息怀玉缩了缩脖子,心中却腹诽:师父哎,我这是给您一个台阶下,您怎么还不领情呢!这都火烧眉毛了要不是您默许,我能把来龙去脉抖落给傅家姑娘吗?我看您就是拉不下脸求助傅家人吧,也不知当年您和傅青衣到底结了什么梁子……
他认命地低头:“是是是,弟子知错!那师父……罗盘此刻是否还有回应?咱们接下来往何处去?”
息丰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青铜罗盘,感受了片刻朝着傅晚棠的方向沉声道:“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