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走到病床边,就对上了一双已经睁开的、墨色的眼眸。
江渟川不知何时醒了。他没有试图起身,只是安静地靠在升起的床背上,目光沉沉地追随着她从浴室出来的身影。
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近乎失而复得的涟漪。
他的唇动了动,沙哑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紧绷:
“我还以为……你走了。”
短短五个字,却泄露了他醒来瞬间不见她的那一丝心慌。
这在他身上,是极其罕见的情绪外露。
许昭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立刻快步走到床边,脸上自然地漾开一个温柔安抚的笑容,声音也放得又轻又柔:
“没有走。我答应了你,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
“刚才秦黎和齐特助来过了,看你还在睡,他们现在下去买早餐了。”
江渟川的目光在她清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换好的干净衣服,眼中的那丝紧绷终于彻底消散,只余下沉静的柔和。
江渟川的目光移向浴室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包扎严实的手,似乎在做某种权衡。
“我想……洗漱一下。”
对于一个极度注重条理和掌控感的人来说,忍受一夜的狼狈和药味已是极限。
许昭浔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洗漱?你可以吗?后背的伤……”
江渟川:“腿没受伤。”
他尝试用没受伤的右手支撑着床沿,试图挪动身体下床。
然而,后背大面积的挫伤和血肿带来的剧痛,以及失血后的虚弱,让他的动作明显迟滞而吃力,额角瞬间又渗出了冷汗。
“别动!”
许昭浔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轻轻扶住了他未受伤的右臂,阻止他用力。
“你现在肯定不能移动了,我打盆热水来给你擦擦脸,至于刷牙…齐特助送来的东西里有漱口水,凑合一下,好不好?”
她蹲在床边,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和满满的关心。
那声“好不好?”像雪花,轻轻拂过江渟川焦躁的心绪。
江渟川紧抿的唇线终于松动了一丝。他垂下眼帘,避开了她过于明亮的目光,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
“……嗯。”
这几乎算不上一个音节,更像是一种妥协的叹息。虽然依旧抗拒这种脆弱的状态,但他默许了她的安排。
许昭浔松了口气,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浅笑:
“你等我一下,很快!”
许昭浔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拧干毛巾,叠成大小合适的方块。
然后,她重新在床边坐下,身体微微前倾,靠得更近了些。一股清冽的皂香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温暖气息,悄然包围了江渟川。
“闭一下眼睛?”
她轻声说,声音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江渟川依言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掩去了那双深邃眼眸里所有的情绪,只留下苍白而线条清晰的面容。
许昭浔的心跳在寂静中鼓噪着。她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的动作上。
江渟川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动作里的珍视,那份小心翼翼,仿佛他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