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独自走入祠堂遗址,盘膝坐下,取出共鸣铜线,轻轻搭在残碑之上。他闭目,开启共感,任意识如丝线般延展,探向四周残留的情绪波纹。
起初,只有愤怒与哀伤交织的乱流。但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某些痕迹并非出自净寂盟成员,而是更早之前便已存在。那些情绪冰冷、有序,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执着,仿佛不属于人类,而是某种程序化的意志。
“这不是单纯的复仇行动……”他在心中默念,“有人在利用净寂盟,引导他们做这件事。”
突然,铜线剧烈震颤,一股陌生意识顺着线路侵入!
阿原猛地睁眼,却发现周围景象已变??他不在废墟,而置身于一座纯白殿堂,四壁无窗,地面铺满镜面,映出无数个“自己”,每个都表情各异:有的哭泣,有的狂笑,有的冷漠如石。
“欢迎来到‘无尘境’。”一个声音响起,温和却不带温度,“你是第一个主动踏进来的外来者。”
阿原站起,环顾四周:“你们……就是净寂盟的核心?”
“我们是‘净化理事会’。”那声音答道,“我们不是暴徒,我们是医生。共感是疾病,情感是病毒,唯有彻底切除,人类才能进化至更高维度。”
“可你们杀的是无辜者。”阿原冷静回应。
“牺牲不可避免。”声音毫无波动,“正如手术需割除腐肉。你以为你在拯救世界?你不过是在延长病人的痛苦。看看你的姐姐,沈清梧??她每天承受千万人的情绪冲击,她真的快乐吗?她只是在自我折磨,还拉着所有人陪葬。”
阿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们知道她为什么没疯吗?因为她允许自己痛,允许自己累,允许自己想放弃。但她依然选择前行。而你们呢?你们连‘软弱’都不敢承认,只好把它投射出去,烧成一座座心灯祠。”
殿堂微微震动。
“你不懂。”声音开始颤抖,“我们不是害怕软弱,我们是厌倦了挣扎!我们想要安宁!真正的安宁!”
“安宁不是消灭声音。”阿原轻声说,“是学会与声音共处。你们关掉了耳朵,却让内心变得更吵。真正的寂静,来自于倾听之后的选择,而不是逃避。”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那枚金玉符牌,光芒渐盛。
“我可以带你们去看静渊。不是作为敌人,而是作为迷路的人。那里没有审判,只有镜子。你们可以看看,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
良久,殿堂寂静。
镜中无数个“阿原”缓缓合为一体。
“我们……愿意谈。”
意识回归现实,阿原睁开眼,嘴角溢出血丝。但他笑了。
三天后,第一批十二名净寂盟高层自愿前往忘语岭,进入静渊观想堂。他们没有被囚禁,没有被审判,而是被邀请写下自己的故事??童年被情感忽视的经历,修炼共感时失控导致亲友死亡的创伤,目睹社会因共感滥用而动荡的绝望……
每一篇都被收录进《省思录》,公开于巡灯司典阁。
半年后,最后一批净寂盟成员放下武器,加入“心灯守护团”,负责偏远地区共感者培训与心理疏导。
世人称此为“青溪和解”。
然而,沈清梧知道,真正的风暴从未停歇。
某夜,她在灯下翻阅各地巡灯使呈报的共感波动图谱,忽然发现一组异常数据:东海群岛区域,连续七日出现规律性精神共振,频率恰好与海底古城遗迹的脉动吻合。更诡异的是,每当月圆之夜,岛上渔民集体梦见同一座沉船,船舱中堆满黑曜石碎片,中央坐着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低声吟唱一首无人听过的古谣。
她立即召见林知白与阿原。
“海底古城的意志……可能复苏了。”她指着图谱上的波峰,“当年我虽化解了双面神的执念,但源头并未消失。那座城,本身就是初代守门人失败实验的产物??他们试图用百万生灵的情感能量铸造永恒秩序,结果造出了吞噬心智的怪物。”
阿原沉吟:“如果它真的在苏醒,为何选择通过梦境传递信息?而不是直接入侵共感网络?”
“也许……”林知白缓缓道,“它不想再成为神,只想成为一个‘被理解的存在’。”
沈清梧闭目,指尖轻触心口旧伤。那道疤痕,此刻竟隐隐发烫。
她想起三年前海底那一问:“你疼吗?”
或许,这一次,轮到她去回答别人的疼痛了。
“我要下海。”她睁开眼,语气不容置疑。
“太危险!”林知白厉声道,“那片海域至今仍有空间扭曲,船只靠近便会失联!且你已非当年,体内共感负荷已达极限,若再强行深入识海深处,很可能神识溃散!”
“所以我不会单独去。”她看向阿原,“你与我同频,做我的锚。林知白,你主持外部心阵,确保我们能被拉回现实。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冒险??不是为了征服,是为了对话。”
一个月后,东海孤岛。
三人乘特制潜水舟抵达古城遗迹上方。海面平静如镜,可舟底仪器显示下方能量场极度紊乱。阿原启动同频令,与沈清梧建立共感链接;林知白则在船上布下九宫归元阵,以自身为枢纽,连接峨眉主灯塔,形成跨域牵引网。
沈清梧穿上银丝潜水服,背上心灯供能装置,缓缓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