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陆文茵对白白胖胖的小团子道,“领哥哥和妹妹去玩儿。”
关望舒一听自己当了哥哥,立时站姿都端正了很多。
“虽然今天不过年,但我们还是一道用个饭。”陆文茵笑笑,“都有什么想吃的?我嘱咐厨房去做。”
晚饭上桌时谢旻允才回来,他去了外祖父那里,其实已经用过饭,但还是坐下来与他们一齐。
“又瘦了。”谢旻允看关月好一会儿,“你是不是没好好休息?”
关月奇怪地看着他:“你这张嘴什么时候也讨人喜欢了?”
谢旻允捏捏身旁女儿的小脸蛋:“哄女儿哄的。”
众人立刻笑开了,又说了不少打趣的话,弄得温怡脸上泛起红。
“等哥哥他们到了,我差人去请最好的厨子。”温怡笑笑,“我们好好过个年。”
夜色渐深,小孩儿都玩累了,困得被抱回屋去。
温怡拿出一卷图,摊开给关月看:“旁边那宅子我大致修整了一番,细微处还得嫂嫂来定。”
关月移开眼:“我哪懂这个呀?等你哥回来,你和他商量。”
“哥哥也不懂。”温怡凑近些,小声道,“我娘弄这些最厉害,你找她撒个娇就成了。”
“再等等吧。”关月含糊道,“……那宅子挂谁的名还不知道呢。”
温怡喝了一点酒,没有醉,面上红彤彤的,但很有抱着酒坛子喝到底的意思,吓得谢旻允连哄带骗将她领走了。
傅清平早早离席去逗阿惜,陆文茵抱着阿圆和谢知予走了,如今温怡也被谢旻允领走,长桌上忽然只剩关月一个人。
她摆弄着只装过些茶水的盏子,忽然心情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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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关月进宫面圣。
年轻的帝王早早屏退左右,见到她时依旧笑着唤了一声:“阿姐。”
关月眉头一动,规矩地行了大礼,垂下眼不视天颜。
这种氛围让李永衡有些尴尬,他不知她是为了让别人挑不出错,还是仍在为温朝去惠州的事埋怨他,亦或是两者都有。
他只好拿出帝王的模样:“免礼。”
关月闻言起身垂着眼,静等他的下文。
“这里没有旁人,即便要遵礼节……”李永衡斟酌道,“也不必如此生分。”
关月还是垂着眼:“陛下言重了。”
李永衡这一刻终于知晓,他再不可能如付衡当年一般拥有那样全心全意爱护他的兄长和阿姐,他注定要在这个位子上作出无数令他们难过或煎熬的决定,注定孤家寡人,失去单纯作为一个晚辈被爱护的资格。
他沉默了很久:“阿姐,我最后这样叫你一次。”
关月抬起头。
“他们不愿我赏你,他们说封赏于兄长便是圣恩于你,左右是一家人,只当一道赏了。”李永衡笑笑,“我不愿意。”
“陛下无需为难。”关月道,“臣本不在意这些。”
“但我在意,我在沧州亲眼看你为战事殚精竭虑、不顾生死。”李永衡道,“你有足以称道的战功,那便应该赏。只是我——我终究不能一意孤行,这些日子牝鸡司晨这个词听得我头痛,阿姐,我只好将兄长的功劳看得更重一些。”
他喃喃道:“……我对不住你。”
“陛下言重。”
“但我依然会给你应有的尊荣,至于日后想留给谁,都随你。”李永衡稍顿,“应该是留给侄儿吧?届时封赏的旨意一下,阿姐就可以上折子,我会允。”
他沉默下来,许久才道:“阿姐,这是我还你们的恩情。日后若以君臣论,我恐怕……会不得已做很多令你难过的事。”
关月对他笑笑,竟也换了称呼:“我明白。”
殿外不知何时飘起雪。
李永衡目光遥遥,忽然想起自己到沧州那日——那是深冬,他到时没有飘雪。他少年心性,一心想跟着魏乾,最后倒下去时,落了那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他在瓢泼大雨里有了偏爱一袭碧色的母亲、在秋日的寒风中有了温文尔雅的哥哥、在簌簌飞雪里有了阿姐和兄长、有了朋友和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