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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伊人来(第3页)

夕阳渐隐渐深之时,潘岳忙完了一天的公务,回到后园和妻子杨容姬打过招呼后,他便脱下官服,更换了衣装,带上侍卫长兴一起,骑马奔往了安顿刘伶的那家客栈。

刘伶的房中,长兴特意安排了一名衙役在此守候着、照看着刘伶。

潘岳迈步进屋时,刘伶也已然昏昏大睡小半天之后,酒醒有一会儿了,待他睡醒之际,坐起身时,向那衙役问明情况后,他才知,此番又是早已身为河阳县守、并且颇受此地百姓爱戴的、昔年的琅琊才子、今日的县守大人潘岳,为他代垫了酒钱,并派人安置他到客栈休息的。

“前辈,您歇息得可好?潘岳给您见礼了。”潘岳丝毫也没有在意官民有别,见到刘伶之后,仍然是以晚辈之礼恭恭敬敬地拜见了刘伶,刘伶彼时正自安闲地端坐于床榻之上,面上的神色淡然中透溢着几许自在,几许惬意。

“勿需多礼了,安仁,如今你早已是朝廷命官,我刘伶区区一介草民哪里敢当啊!”刘伶沙哑着嗓音不冷不热,说话的语气更是莫名掺杂着几许讥讽之意,他的口中虽然一直都在淡淡地谦逊着,但却还是翻着一双小眼睛,坦坦然然地接受了潘岳的深深一礼。

“岳实在不知前辈来至河阳,故而慢待了前辈,还望前辈多多见谅。”长兴因见那刘伶虽年龄增长了不少,面容也老态了许多,却还是这般得没高没低,没有礼数,便不由得气气地白了刘伶一眼,随即就回转身来,扶着他家大人潘岳在窗下不远处的一张几案旁落座。潘岳倒好像很谙刘伶的禀性,面上心里都没有显出多少不快之感,待他回身坐定之后,仍然还是在面带笑意地、向着刘伶一再致歉。

“安仁,我又没有怨你,何来见谅?你代我垫付了酒资,我应该谢你才是啊!……”这刘伶尽管嘴上说着“谢”字,可话语之中表现出来的,却并没有多少诚意,反倒句句都似带有扎人的针刺一般。

“此本小事一桩,前辈何必客气,未知前辈此番来至河阳,对晚辈有何见教?”潘岳依旧还是诚挚非常地笑着看向刘伶,言语间也依然还在非常诚恳地婉言谦恭着。

“伶早就听闻河阳出了个花知县,河阳境内漫山遍野尽是桃李,故而特来赏此美景,给你道贺呀!”自潘岳进屋之后,口中满是客气、赞美之语的刘伶,面上却一直都不曾现出过一丝一毫的笑容,反倒总是目光中故意夹带着冰冷,冷冷地望着他面前的潘岳,潘岳的丰神俊秀,潘岳的雅致出尘,自从他相识刘伶那天起,似乎就在刘伶的眼中,成了一片虚无,虚无的看不到任何欣赏之色,虚无的掀不起任何赞悦的波澜。

“前辈谬赞了,那不过是百姓们的溢美之词而已。”

“安仁,唉,实话对你说了吧,……”屋中的气氛毫无碰撞地相对静默了有一阵儿后,刘伶的面色才渐渐有了些许温暖的转机,因为他见到,不管他怎样得傲慢、无礼,潘岳都总是对他这般得谦和,这般得恭谨,在他面前丝毫也没有什么官架和傲气,他便也就不再强撑着他那藐小的自尊了。他心内一边暗自好笑着自己此番的这次故意试探,还有他多年以来对潘岳久存的芥蒂之心,算是有些多余了,一边便以他自见到潘岳之后,从未有过的真诚语气唤了一声“安仁”,似乎要开始和潘岳交流他的心里话了,“我本不是特意来至你的河阳,只因朝廷宣召我出仕为官,我才来到了洛阳,可是参与对策之时,当政者对于我提出的‘无为而治’,根本就是不屑理睬,故而,那些与我同来的人都因考核优胜而得以升迁了,惟独我刘伶终因无所作为而被赶出了朝堂……嘿嘿嘿,他们对我不屑一顾,我……还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呢!”

“前辈的洒脱实在是令晚辈敬佩之至,不知前辈此番路经河阳,能否在此多居留些时日呢?”

“不了,多逗留也无意……千好万好,还是自己的家最好……嘿嘿嘿,茅屋草舍一壶酒,只有这葫芦中的酒才是最好的!唉,只可惜,这酒葫芦又空了!可惜能和我把酒谈天、志趣相投的嵇康、阮籍都死了,现如今,我刘伶在这世上的知己,也就只剩下这葫芦中的美酒了!嘿嘿嘿……”刘伶伸手摸了一下他腰间挂着的那个空酒葫芦,不无感慨地低声沉吟道。

“前辈您可曾知晓?嵇中散之子嵇绍,自小即被山涛大人抚养成人,如今已升为镇守皇城的御林军监尉了。”

“知晓、知晓,这我早就得知了,哼,司马氏斩其父却用其子,真是卑鄙、可恨至极!”潘岳一句无心却是好意相告之语,蓦然间竟惹得刘伶那并不伟岸的身躯,犹似升腾起了万丈烈火一般,凝眉怒目地一下子就“拍床案而起”,而后却又无可奈何地默然坐下,接着独自嘲讽、悲叹道,“听人言讲,那嵇绍很有当年他父亲嵇康的气度,人夸赞他恰如野鹤立在鸡群之中,哼哼,只是可惜了!可惜了呀!一个人倘或天生骨头软,毛儿再鲜亮又有何用?嵇绍竟然肯为杀父仇家效命尽忠,哪里还有一点点他父亲那般的骨气?哼哼,这世上之人趋于势利者本来就多,我刘伶早已见怪不怪!如今只苦了嵇康的女儿,无父无母又无弟的,也不知到底流落到了哪里!”

“前辈,这么多年了,您也一直都没有墨菡的消息吗?”潘岳听到刘伶提起墨菡,浮光掠影、世易时移,虽觉曾经的记忆已似有些生疏、遥远了,但却还是忍不住追问了刘伶一句。

“没有,当年听闻她们出狱之后,我就即刻启程赶往了谯国,想去探看一下嵇康的妻子儿女,可最终还是晚到了一步!记得当年你对墨菡情意颇深,可如今,你不也是早就另攀高枝、另娶他人了吗?可见这世间,真情薄如纸啊!哼哼哼……”

“前辈这话当真是冤屈潘岳了,曾经,我整整苦苦地等她,找寻了她有数年之久,可墨菡却一直都如黄鹤远去,音信全无啊!”

“哦,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也就怪不得你了,……”刘伶又使劲儿地翻了翻他那双不失聪敏的、依然还有些在蹿火儿的小眼睛,煞有介事地感叹了一声。

“前辈难得来到晚辈的河阳,此番既然到了这里,就请在此多住上几日吧,岳愿陪着前辈好好地欣赏一下河阳的风光,也能多多聆听前辈的赐教。”

“不用了,我明日一早就回去了,嘿嘿嘿,……天生我刘伶,酒是我的命。我一个终日与酒作伴之人,又有什么可教诲你的呢?你的县衙应该早已收到朝廷的海捕公文了吧,就是那个悬赏缉拿美女刺客的公文?”

“对,是收到了。”

“安仁,难道你没有觉出这世道就像那污水一滩,清浊不分吗?哼哼,鄙俗、下流又怕着什么呢?只要权势在手,便可一呼百应,翻云覆雨。司马氏,哼哼哼!……”刘伶一边“哼哼”地冷笑着,一边却顾自从床边立起身来,踱着方步走到月光隐隐的窗下,背对着他近旁坐定的潘岳,接着说道,“想来这一女子可真是够有血性,也不知与那司马炎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不过这世上深恨司马家的人又何止千万,然敢舍命去刺杀当今皇帝的,却只听闻她一个呀!……安仁,倘或,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的河阳县缉拿到了那美女刺客,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朝廷三令五申,严旨要把那刺客押解到洛阳,交给皇帝亲自御审。”

“也就是说,你会遵旨照办喽?”

“唉,圣命岂可违呀!”

“可悲呀!可悲!哼哼,安仁,你也变了!……”刘伶转回身来,把审视又怀疑的目光,停留在潘岳脸上片刻,而后才又接着说道,“安仁,不知你可曾听说,我们的皇帝司马炎又下旨要重新选秀了,说是因为,他觉得还有许多美人儿被遗留在了乡野民间……哈哈哈,恐怕过不了几日,你的县衙就又会收到他选秀的通告了,哼哼哼,哈哈哈,我看这个,你也会遵旨照办喽?……”

“哦,是吗?……”潘岳闻言也不禁皱紧眉头,沉思在他的几案之侧。

“哼,他司马炎的好色,岂是常人能及?可谓是绝无仅有、亘古难寻哪!听说,不少名家大族的女子,为了避免被选入他司马炎那肮脏的后宫,大多都穿上破衣、毁坏容颜逃避,试问,这和逼人为盗、逼良为娼,又有何区别?我看他司马家真是唯恐此生造孽不够多呀!哼哼哼,哈哈哈……”刘伶讲完这几句后,转头眼望着窗外夜云轻渺、星遥遥、月郎朗,却总觉沉沉死气一片的天空,一张不羁的面上总是挂满了万分的鄙夷和不屑,忍不住“哼哼哼”地冷笑不止,而后又“哈哈哈”地大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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