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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伊人来(第2页)

灭吴成功,一统华夏,这是司马炎自登基以来所推行的各种为政举措之中,甚至是他终此一生当中,他自认为最让他引以为荣、骄傲自豪的一大壮举,从此海内归一,天下太平,身为寰宇之主,指点江山的他,自此之后便可高枕无忧,安心地纳福、享乐了。

于是乎,皇帝司马炎便不再似立国之初那般刻意地勤勉,而是贪图享受,逐渐地怠惰了政事,更加变本加厉地征逐酒色、生活糜烂。吴主孙皓后宫中的三千多佳人,又都被司马炎收归于他的迤逦宫闱之中,拥拥大晋后宫盛世艳妆、光彩怡人的美女多达万人以上,令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司马炎总是眼花缭乱,心荡神摇,幽幽粉香沁透心脾,日日夜夜魂游巫山。

……

“岳瑶拜见公主,启禀公主,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公主到明光殿见驾。”这日早膳刚刚用罢,皇后杨芷宫中的掌事宫女岳瑶便带着两名随身宫娥,轻步走进了新丰公主芙蓉殿内的寝宫,迎请新丰公主移步明光殿,前去拜见她的父皇和母后。

“知道了,你退下吧,就说我随后就到。”新丰公主闻言,连头都没有扭转一下,只对镜稍稍整理了一下妆容,淡淡地答道。

“喏,公主。”岳瑶应诺了一声以后,便转身退出了静雅、清丽,且又早已溢满了朝晖和春光的芙蓉殿。

新丰公主慢慢地从妆台前站起了身,倚秀和琳儿赶忙帮她舒展了一下华贵的衣裙。是啊,流年似水,转眼便又是春色满园、细雨婆娑,梨花赛雪、缀满栏杆的时候了。她的亲生母亲,她的母后杨艳也已经过世足足有四个春秋了,她的父皇司马炎则是于这期间,以恢弘无比的气势和谋略,指挥、完成了全国统一的大业,把万里江山、悠悠华夏,尽数都揽握于其鼓掌之中。而她如今继任的母后杨芷,初入宫时,才不过十八岁的年纪,虽是她的姨母,却才只大了她两岁,甚至比太子妃贾南风还要年青上两载,却要勉为其难地成了贾南风的婆婆。

杨芷被立为皇后之时,她的父皇司马炎虽然早已深深地沉湎于女色多年,但是,因见碧玉年华桃李样的杨芷,生得美丽又纯情,就仿如盛放的牡丹般浓艳可人,且又性情温顺、颇有妇德,在进宫为后、时隔不久之际,杨芷的美名即播于整个大晋后宫。故而,她那般贪好美色,且又身边美色拥拥簇簇、无限之多的父皇司马炎,于百媚千红、百态千姿之中,还是十分的宠爱、眷恋杨芷的。而且就在一年多以前,皇后杨芷又颇遂人意地为司马家生下了一个漂亮可爱的皇子,取名为司马恢,这便更增加了她的父皇对自己青春貌美的皇后——杨芷的宠悦程度。

新丰公主知道,在她苍白流逝掉的这几年时光里,她的父皇司马炎政事、闲事之余,确实也没少操心她的婚姻大事,也曾先后为她挑选了好几位大晋皇朝股肱之臣家的公子,可是,她却都摇头违拗,谁都看不上,誓死不嫁。她的意愿一直都只想嫁给嵇绍为妻,可在此件事情上,她父皇的态度却也并不比她容易动摇,也是始终如一,安如磐石,坚决地不同意。整整四载的春生夏长、自然交替……可她的抗争和执拗,在他父皇那里却依然总是保持着严冬一片,总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尽管她的父皇一直都很疼她、很爱她,甚至很纵容她,可是唯有这一件,他们父女之间却无论怎样都达不成共识,没有可回旋的余地。想想今日父皇、母后这么一大早地就宣召于她,大概又免不了还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考虑。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新丰公主在婢女倚秀和琳儿的陪伴下,迈步走进明光殿后,便朝着大殿正中端然稳坐的、她的父皇司马炎和母后杨芷,深深地施礼下拜。

“丰儿,免礼平身,一旁落座。”司马炎话语落地之际,眼神中速即就闪过一片温煦的光芒,默默地看了看他自己一直都是爱若至宝的长女新丰,继而便一挥袍袖,示意他身旁左右的宦官宫女都先且退下。

皇后杨芷一则是出于母后的身份,二则她本就是新丰公主的亲姨母,所以一直以来,她对于自己堂姐杨艳的儿女们,还都是非常地爱护和百般地眷顾的,“新丰,来,近前来些,坐到母后的身边来,母后和你的父皇是有关乎你终身幸福的大事,要同你商量。”

“喏,母后。”新丰公主答应一声以后,便略微地笑了一下,随即,也就很快地收敛起了笑容,安静地坐到了她母后杨芷的左侧身畔。

“丰儿,父皇没记错的话,到今春你已满二十岁了吧?父皇有意把你嫁与侍中王济之子,也就是征东大将军,京陵公王浑之孙王聿,你看如何?听闻此子才藻富赡,俊逸脱俗,朗然有其父之风。王浑老将军功在社稷,官高爵显,且自灭吴之后,父皇就一直派遣他重兵镇守在军事要地寿春,王聿的嫡母常山公主乃是父皇我的异母姐姐,如今虽早丧,却也是你的亲姑母,王聿现下年纪轻轻便承袭了其嫡母的爵位,被封为敏阳侯,如若丰儿嫁他为妻,我皇家与国之重臣亲上加亲,岂不是美事一桩吗?”司马炎一番话语言罢,便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他自己女儿面上的反应。

“父皇,女儿此生并不想贪图什么功名富贵,只想与自己心仪之人白首偕老,相伴一生,那王聿以前与柬弟一起进宫之时,女儿也曾见到过他,此人外虽弘雅,可内里却像他的父亲一般狭隘、多忌刻,轻浮少礼,女儿并不属意于他。”在自己的父皇和母后面前骤然谈及起自己的婚姻之事,新丰公主一张灵秀、倩丽的面颊,虽也不免一片红霞轻溢,几许羞涩暗藏,但她那婉婉答出的话语,却还是异常得镇定、坚韧得很。

“丰儿,你这个也不同意,那个也不喜欢,你当真是要愁死父皇吗?父皇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嵇绍,绝不可能成为我的女婿!”司马炎也许是这么多年以来,曾经不止数次的和自己的女儿为了此事争论不休,早就已经争得有些不耐烦了,故而,当他听闻自己百般筹谋、苦苦思索、才终于为女儿寻得的佳婿,又被自己不通事理的女儿严词回绝时,气恼得他瞿然间就变了脸色,愤愤地手指着自己的女儿,斥责声声。

“父皇,那女儿此生就不用嫁人了,也免得您为难!”新丰公主一句话出口,便恼恼地站起了身,转头移步,就要往明光殿的殿外走去。

“给我站住,不嫁人?丰儿,你都二十岁了,你的妹妹阳平和平阳她们比你年纪还小,都已经出嫁为人妻了,难道你堂堂一个皇家的公主,要一直老死在这宫中吗?征东将军府上这门亲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逼急了,看父皇我不把那嵇绍远远地打发了!”

“父皇,您就是把嵇绍发送到边关大漠去,女儿我的心,也会跟着他到边关大漠的。”

“丰儿,当年,可是你的皇爷爷下令处死了嵇绍的父亲嵇康,你以为父皇我就那么放心嵇绍吗?若不是因了山涛的极力举荐,看在山涛的情面上,父皇我根本就不可能任命嵇康的儿子做监尉,来守卫我皇城的安全。念其一直安安分分,又曾护驾有功,忠心可见,父皇我就暂且不迁怪于他。但是,倘若丰儿你,总是一意孤行,那只能是在给嵇绍平添罪过!若是丰儿你今日能够听从了父皇的意愿,父皇还可即刻就下诏,征召那嵇绍入朝为秘书丞,高官厚禄地重用于他。”(山涛曾向司马炎举荐嵇绍说,《康诰》有言‘父子罪不相及。’又说嵇绍的贤能可以和郤缺相比,应当加以任命。监尉一职本是皇帝司马炎招贤纳士选拔出来,除了受辖于卫尉,辅助卫尉警卫皇城,主要任务更是要率领五百禁卫军负责皇帝出行的安全。当初,嵇绍应召比武时,本是以山涛义子山荣之名而参选,受到司马炎格外的赏识,后来司马炎得知嵇绍的真实名姓及出身后,也是念在山涛之言,念在山涛以身家性命担保举荐,才未有更改、撤换下嵇绍的任职。)

“父皇,女儿知道您的权力有多大,也知道您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死,但是您,却掌握不了女儿我的幸福,倘若您因了女儿降罪于嵇绍,那么女儿就会和嵇绍一起去死!”新丰公主哭着说完这番话后,便提衣裙快步地跑出了明光殿,跑出了这座她曾经经常来到这里寻找母爱和温暖,觅得安心和幸福的,她母后杨艳整整居住了八载光阴的巍峨殿宇。

“唉,真是愁煞寡人了!”见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视若掌上瑰宝的宝贝女儿,掩面哭泣着跑走了,司马炎内心的感受还是心疼多于气愤的。方才间,他那因为一时的愤怒而陡然站起的身子,也只得又无奈万般地回坐到了原位,回坐到了那方尊贵无比且又奢华无比的锦塌之上,徒然地恼怒着,徒然无计奈何地叹气声声。

“陛下,陛下切莫着急、烦心,待妾妃日后寻得恰当的时机,再好好地规劝规劝新丰吧,现如今,新丰她只是还没有想明白,还没有真正地领会陛下的良苦用心,陛下可容她再多多地考虑些时日,妾妃想着,不管怎样,新丰她早晚都会慢慢地想通的,也会慢慢地接受陛下的安排的。”

“唉,但愿如此吧,寡人怎么会生了个这么固执、这么不听话的女儿!”

新丰公主一路泪光迷离,彷徨无措,从乘上马车到回到她自己芙蓉殿的寝宫之内,万般无望而又悲苦无限的泪水,好像一直也没有从她那张妍丽、姣好的面颊上停止过流淌。她的眼前总是恍恍惚惚、若隐若现地浮现出嵇绍那风姿英爽、气盖一时的潇洒样子,光阴荏苒,匆匆又已是四五载的年华远去,这期间无情的日月轮回,到底流逝掉了她多少的芳韵,多少的相思,多少的幽情,多少的怨苦,她早已计数不清……然而,落花虽作风前舞,流水却依旧只东去。嵇绍对于她的这份感情,好像根本就产生不了共鸣,不知道他是不敢、不想还是本来就不爱……虽然新丰公主很想很想真真实实、确确切切地知道一下嵇绍的想法,可是她又害怕得到彻底否定的答案,她总是想给自己留着一丝幻想,留着一丝真情,总是无数次地在心底深深地叹息:如若今生无缘,那又何必让自己懵懂之中遇见他、无怨无悔地爱上他呢?

“倚秀,外面备车,我要到皇城下走一趟。”不知就这样肆意地扑倒在自己的卧榻之上,凄然哭泣了有多久之后,新丰公主才在倚秀和琳儿的声声苦劝下,默默地止住了悲声,随之,即哑然吩咐了婢女倚秀一句,而后,她便从床上蓦地坐起身来,竟自走到了雕花窗下的菱花镜前,让琳儿帮她重梳青丝、重整衣裙、一副罗衫淡妆,迈步出门,乘马车直奔了宫城外的皇城。

新丰公主乘坐的马车到达皇城脚下时,辰时刚刚过去,日影迫近隅中,柔旭而又荡漾的春风阵阵吹送,不停地轻拂着车舆顶处那一袭袭炫彩的流苏,清凉耀眼的阳光随意地挥洒,唱和着春的莹润与蓬勃,满了御街、满了殿宇,还满了眼前这一片巍然矗立的碧瓦红墙。

马车车舆内无语静坐的新丰公主,不知暗自平心定气了多久,暗自沉吟思想了多久以后,才一只玉手轻撩车帘,冲着车外随行的贴心婢女轻声吩咐道,“琳儿,你到皇城上请监尉大人嵇绍来此相见。”

“喏,公主。”琳儿点头喏了一声后,便一路小跑着上了城墙。

嵇绍在皇城上担任戒备守卫之职,算起来已经有五六年的时光了,虽然他曾经答应过自己的姐姐墨菡,一定会辞掉这监尉的职务,可是,他屡次递上辞呈,皇帝司马炎却是屡次都不诏准,无奈之下,他也只得知难而退、听其自然,还是照旧每日都在这里按部就班地站岗执勤。

那一年,他带领卫队保护着皇帝司马炎以及十数位皇家子弟前去围场狩猎之时,皇帝遇刺,他也伤得不轻。本来,他是不会受伤的,他即使单枪匹马,也是很有把握能够追上甚至擒拿住那女刺客的,可是茫茫旷野丛林、烟尘飞处,当其他禁卫人员都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之时,那女刺客突然回马一句熟悉的声音,“绍弟,你为何还在为那狗皇帝卖命?”惊魂之际,他才得知,才看清,原来前来刺杀司马炎的,竟然是他自己的亲姐姐墨菡……后来,他看到有两个蒙面人前来营救自己的姐姐,便暗自放下心来,为了能够放走姐姐远去逃生,他随即便灵机一动,牙关紧咬,举起自己的长枪就狠命地朝着自己的右臂猛扎一枪,疼痛难忍,坠下马来,伏在地上,高喊一声,“姐姐,快逃!”一个灵活的苦肉计才得以使自己的姐姐有机会逃脱掉……可是自那以后,姐姐墨菡身负箭伤,究竟落荒逃往了哪里,现如今到底身在何处,一切可还安好,他尽管日日惦念不已,也曾暗地里去至华山寻找,然而,他却再也寻不到姐姐的踪迹,再也无从知晓姐姐的讯息了。

之后不久,他也终于慢慢地知道了,知道了他自己数番辞官总是未获诏准的因由,竟然是因了那次他在白马寺遇到的那位皇家的公主,因为那公主喜欢上了他,每日里几乎无一例外地都会打发她的贴身宫女来此看望他,还总是给他送来许多宫内上好的果品、蔬肴……他也曾经为此感到万分的迷茫和担惊,唯恐九五之尊的司马炎知道以后,他即便无奈也是有理说不清,可是四五年的时光里,这一切的不得已,却也没有腾起什么骇浪惊涛,一切还都是照样平淡如常,这才让他那颗惊惧不安的心,慢慢地舒缓了下来。然而那公主却好像很执着于她自己的这份想法,这份感情,甚至还曾亲自来到皇城之上,看望过伤愈返回的自己,但是自己又怎么可能,怎么敢,对司马家的公主有什么非分之想呢?时光悠悠,岁月茫茫,如此一来,却无缘无故地耽误了他深爱着的熙芸小姐的青春,害得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总是白白地待字闺中,默然凄楚地等着他,整整地等了这么多年……

今日,当嵇绍听闻到新丰公主的婢女琳儿前来唤他与公主城下相见时,他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隐隐的恐惧不能说没有,但皇帝是他的主子,皇帝的公主,他照样也得罪不得,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回转身去放置好兵器,交代一下手下的兵士后,便默默地随着宫女琳儿,走下城墙,来到了新丰公主的马车前,规规矩矩地躬身一礼,“禁卫军监尉嵇绍拜见公主,不知公主唤嵇绍前来,有何吩咐?”

闻听车外传来了嵇绍那朗然、熟悉的声音,新丰公主的一颗芳心止不住蓦然一阵狂跳,一阵悲催,逝者如斯、昼夜不舍,整整多少年了,她的这颗心总是会为了嵇绍而无缘无故地冲动、而毫无来由地沉醉、而漫无边际地遐思狂想……可是今日今时,当她想要彻彻底底、清楚明白地了解一下嵇绍的内心想法之时,她却聘然止步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要怎样地去面对他,该怎样向他诉说了。

心潮一阵阵暗自起伏不已的新丰公主,在马车车帷的笼绕和隐藏下,又默然地犹豫、思索、羞涩了片刻之后,才终于在倚秀和琳儿地双双扶住下,慢慢地走下了马车,玉立聘婷地站立到了嵇绍的近前,低低的声音,沉稳中又满溢着娇柔,“将军,免礼!”

嵇绍根本就不敢抬眼对视,对视他面前凤姿花态、一身雍容、且又百媚千娇的、司马家的金枝玉叶新丰公主,若不是那宫女琳儿来城上给他送果品之时,经常向他提及,他甚至一直以来都不曾得知、更不敢相问,这位对他痴情颇深又痴情已久的皇家公主的名讳。新丰公主缓步走下马车之时,嵇绍不自觉地便向后倒退了有数步之远,低下头来,朝着他面前的公主再次躬身一礼,开口说道,“未知公主殿下唤嵇绍前来,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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