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原谅也可以。
风息为这句话而凝滞,对和错也于此时失去了纠结的意义。
而很多年后,当风息走上那条决绝的道路时,当他残忍地夺走了小黑的领域和生命时,他会想到这句话——
不原谅我,也可以。
他甘愿背负所有的罪与罚。
入夜后,森林变得比白天稍微安静些,风息躺在柔软干草铺成的小窝里,舒服地打着呼噜。
玉珠找到坐在树梢上的虚淮时,他正凝望着月色下的森林,眼底早已经褪去了迷茫,变成一汪平静的冰川湖泊。
“我会离开一阵子。”玉珠道,“等我回来。”
虚淮点点头,并不问缘由:“好,一路小心。”
玉珠离开了,又再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这个忘记给你了。”
虚淮接过来,聚灵时拿着糖葫芦会显得很奇怪,于是他换了个放松的坐姿,就着月光咬开糖衣,尝到山楂的酸甜。
第二天玉珠没能顺利出发,风息听说她要离开一年,立马不干,说什么都要一起去玩。
“这不是玩。”虚淮平静地告诉他。
玉珠一向纵容,风息要去,她还觉得挺好的:“出去长长见识也好。”
风息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昨夜的忧愁被暂时抛到一边,眼下他高兴地变成兽形跑来跑去,还扬言要当玉珠的坐骑,这样去哪都能带着他。
虚淮看了一眼玉珠,她正被风息逗得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弧形。
虚淮收回目光,不再说什么。
玉珠带着风息出发了,虽说是有公务在身,但是形式上更接近郊游,池年说得对,这是份闲差。
风息第一次出远门,既好奇又惊讶,那些沿途的风景都和龙游不同。特别是城镇,新鲜玩意从南到北各不相同,风息看得眼花缭乱,但也没忘给虚淮带些回去。
二人走过很多地方。
江南的白墙黛瓦淡雅,水汽湿润,风息撩开黏在脸上的发丝,仍觉得像呼吸在水里,还是玉珠替他绑了个马尾,后脖颈才清爽起来。
行至西北,荒凉又苍茫的风吹过,刀子似的刮在脸上,风息伸出舌头,好像尝到了土地的咸味。
风息觉得这些地方都很好,但是龙游要更好一点,要问为什么的话,他答不上来。诚然,龙游要更热一点,更闷一些,但是这有什么不好呢?
风息走得越远,看得越多,就越觉得哪里都比不上龙游。
夏天热,但是有虚淮就没关系,冬天很冷,有阿南在也不怕,更重要的是,他的树洞是全世界最舒服的树洞,别的地方是没有的。
当玉珠来到北方,寒风刺骨,刮得二人的鼻头通红,肌肤冰冷。
风息晚上睡觉时,坚持要窝在玉珠的怀里,说是冷。
半梦半醒之间,风息呢喃着龙游的树叶和云朵,还有那片他玩闹的溪流,潺潺流水,鱼跳出水面,扑腾进他的梦里。
他不知道他是想家,只是觉得走得太远,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