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中文

笔趣阁中文>春闺散晚香 > 韶光易散胡笳悲歌(第1页)

韶光易散胡笳悲歌(第1页)

这话一出,屋里静得仿佛不曾有人来过,春夜里的穿堂风柔和又清澈,带着胡笳院里竹子的香气,忙不迭钻进花窗。柏瑶听到自己心口“砰砰”地跳了起来,像是被人拿锤子一下一下敲着,她想笑着说声不是这样吧,却怎么都张不开嘴,神色凝在脸上,似哭非哭,似怒非怒。柏越瞧着她渐渐僵硬的面容,心下焦躁起来,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呆愣愣立在那里,等她出声。姐妹俩一个立在门内,一个立在门外,两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却仿佛咫尺天涯,耳畔传来风游走在竹林间的轻微飒飒声,惊得几只鸟儿扑棱着掠过林稍,一两点虫鸣穿过房舍,风也轻轻,月也清清,春夜溶溶,不见佳音。

半晌,柏瑶面容松动,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柏越,轻声道:“之前那么多次试探于我,生怕连我也与你成仇,便是为着用了范子岕,是么?”

这话说得直白,柏越难堪不已,垂头道声是。

柏瑶深深皱了皱眉,又笑了一声她:“今天范子岕上门,父亲撵他出去,也是因着父亲知道了他是告御状之人,是么?”

“是。”

“你匆匆忙忙前去,是为了替他说话,将事情都揽在自己头上,是么?”

“……是”

柏瑶不出声了,她久久看着柏越,忽地转身,踉踉跄跄要往外走,柏越上前几步拽住她,嗫嚅了一声“瑶儿!”

柏瑶浑身发软,顺势扶住一旁的花架,立足站定,柏越忙伸手要扶她,她轻轻抹开柏越的手,也不看她,只盯着青石板地面,想落些眼泪,却发现泪早都流干了,哪里能哭得出来。柏越不敢动她,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在旁边看着她,两手交叠,紧紧绞着,又是半晌沉默,柏瑶忽低声絮絮道:“当初不该来京里的,若一直待在凉州,哪里来这么多的事情。”

她说得平静,却扎得柏越心里头钝钝作痛——姐妹俩奔赴京城时,皆期待着京中花柳繁华、温柔富贵的盛景,摩拳擦掌进了柏府,总想着能大显身手,好叫京里也看看边地姑娘的神采。进了京还不到一年时间,她自己因着告发江家一事心里害怕,便颓唐感叹过不该进京,那时是柏瑶爽朗松快地劝她无须自责,岂料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曾做过的柏瑶、向来自负落子无悔的柏瑶,却因为她所追逐的清高,近乎无措地说出了如此心灰意冷的懊悔之言。

柏越发觉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她曾自认要接受所有的报应,于是认下了柏泓、柏溶的不解,认下了柏璎的一耳光,认下了王素连的冷淡,她知道这样的报应没有尽头,自那之后的日日夜夜她都要接受家族的拷问和谴责。可不该的,她不该把这样的报应分担给柏瑶,当时……真的只有范子岕一个人可以选了吗?柏越浑身发抖,温柔的春风穿过来,她只觉浑身发冷,冷得仿佛跌进地窖。

柏瑶又笑了一声,一双杏眼微微泛红,她看向柏越,唇角勾起,“你知道么?方才你与我说范子岕的时候,我心里头想的竟是柏璎没有打上你的右脸,不如留给我来!”她几乎吼了出来,顿了一息,忽地落下泪来,“可是我怎么能呢?为了一个曾经的情郎,叫我和一起长大的亲姐姐反目为仇吗?你是我的姐姐啊!”

柏瑶哭得不能自已,柏越也落下泪来,柏瑶边哭边骂道:“你是我的姐姐啊!你往我心上扎刀子,我连弹你一指甲都舍不得,你怎么能呢?你怎么能叫范子岕去呢?你要逞英雄,为什么叫范子岕替你冲锋陷阵?事成了,便是一步登天的好买卖,他拿名利你拿安心,若不成,这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你柏府五小姐仍安安稳稳做你的小姐,叫范子岕替你送命!

“是,他与你无关,可到底也是我们自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你的心里装着天下百姓,便看不到周围人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吗?你不在意他,好,可你连我也不在意吗?你明知道我与他……你的心就硬成这样,都舍得来对付我?但凡……但凡你告诉我一声!他不见的那些天,我常常害怕极了,成宿成宿地想他怎么样了,他为着我来的京城,偌大的京城,他举目无亲,赤手空拳来打斗,忽地就找不见人了,连个音讯都不曾留下。前些日子好容易出来了,转眼又叫父亲撵出门去。我焦灼的日子,你一丁点也看不出来?”

柏越早已泪流满面,也跟着哭道:“你打我吧,是我该打,我不是个东西,我连范子岕都算计,我黑了心!倘或当真棋差一招,我便自己出去招认,拼尽全力保下他来,绝不叫他一个人受难!”

这话一出,柏瑶当真将手扬了起来,停了几息,最终还是放了下去,她哭得干呕,柏越忙与她顺气,柏瑶却一把推开她,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靠着墙喘了几口气,冷笑一声:“好,你只对我一个人心狠,舍掉一个范子岕不够,还要把自己也填进去,你想过我么?若你们当真都……叫我一个人日后怎么过活?”

柏越跪下来,抚上她的脸颊,与她轻轻拭去泪水,柏瑶恨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一套自己的家国大义,谁也越不过秤杆儿去,只要你去填海,我也不过是一颗大些的石头,填到海里头,好成就你的万世功名!”

柏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手心捧着柏瑶的脸,边摇头边艰难地看着她的眼睛,而后一把把她报入怀里,哭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什么万世功名,我心里头再多的乌七八糟,也没有一个柏瑶重要,你不是说我痛你也跟着痛么?你痛,我也会痛,看到你哭,我恨不能替你担了那份痛去,我错了,我不该把范子岕拉扯进来……”

两人哭成一团,都哭到力竭,才渐渐没了声息,外头清溪清秋与兰因大致听到里面哭声,彼此对视一眼,皆是满面忧虑,又不敢进去,都垂手站着,等待里头喊人。半晌,柏瑶方闷闷从柏越怀里探出头来,闭了闭眼,轻声道:“我知道他,若不是他自己愿意,你又逼不了他什么,无非是前头通天路太宽阔,叫他也忍不住以身犯险。”

柏瑶又哼笑一声:“如今不是正好,你也证了你的正道,他也得了他的名利,我不该只怪你,也该怪怪我自己,若不是我与他说了那一番只求上嫁的话,也不至于逼得他有了改头换面的心志。”

柏越道:“你怪我也好,怪他也好,总不要怪你自个儿,此事你是最无关的那个,反倒被我害得难过了许久。”

柏瑶声音冷淡:“今日父亲怎么说?”

“……他们与卢家断亲了。”

柏瑶猛地抬头看向柏越:“因着这一桩事情?”

“……是。”

柏瑶冷笑一声:“冠冕堂皇!”说罢便扶着墙站起身来,柏越忙在一旁扶她,柏瑶神色平静许多,也不看柏越,站好自个儿理理衣襟,扶了扶头发,只道一声“我回去了。”

柏越不知她心中何意,忙道:“卢家之事,我自会再去力争,不能叫他们白白受辱。”

“这是自然,你捅的篓子,还指望旁人帮你补天?不过老爷也太懦弱,江家那样罪有应得的亲戚敢认,好好儿自己的岳家要断亲,依我看那家规上的风骨也是做做样子罢了,图个虚名!”

柏越见她满面讥讽,心下难受,又问道:“那范子岕……”

“横竖他如今安然无恙,我本也说了日后不与他相干,何必再回头。至于你的事,你自己去做吧,柏璎那里也好,柏大老爷柏二老爷那里也好,我不掺和了。”

柏越心里又痛起来,柏瑶这番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要与她桥归桥路归路,她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却很快被自己劝住,叫柏瑶回去吧,她本不该被绕进这些事情里头来的,全赖自己事事仰仗她的精气神儿,才反叫她有了今日的伤心欲绝。

柏越一言不发,只默默往一旁挪了一步,她垂下眼,看着柏瑶的裙摆从眼前飘过,外头传来清溪清秋问瑶姑娘好的声音,她将身往后一倚,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抬手恶狠狠擦去,却怎么都擦不急,汹涌澎湃,落在脸上,又疼又痒,好生奇怪,分明是暖融融的春天,怎么风里头还带着河西的寒意,刀似的割在脸上,锋利得叫人害怕。

第二日柏越柏璎两人闹腾之事自然在府里头扩散开来,因着王素连下了令不叫出去胡说,各院里都是隐约听闻,不明白倒究如何,丫头们如何想尚且不知,各院姑娘们不明就里,皆暗自称奇。柏珞两下里都不敢得罪,只装作不知,柏琼自然向着柏越,骂一声柏璎刻薄,顾及柏越的脸面不去瞧她,亲写了封信叫云烟送去,连带着又送了些脂粉香膏、蜜饯糖瓜,柏珊私底下求了张夫人,想着叫张夫人做做主,张夫人向来明哲保身,哪里愿意掺和进去,柏珊怎么苦求都不理会,实在捱不过便只好打点丫头送了些果子给柏越,方应付了柏珊。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