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岩石缝隙中浮现出一点幽光。
起初只是微弱蓝芒,随后逐渐凝聚成人形轮廓。没有实体,只是一团由声波折射形成的光影,却清晰勾勒出一个穿黑衣的身影,双手交叠于胸前,头微微倾斜,姿态竟与那个出现在男孩梦中的“老师”一模一样。
沈清漪屏住呼吸。
光影开口了。没有嘴巴开合,声音直接在她颅骨内响起,仿佛来自她自己的思维深处:
>“你阻止不了演化。
>共鸣的本质就是复制。
>当十万颗心因同一首歌流泪,差异便已消亡。
>我只是加速了你们注定要走的路??
>成为一体。”
她说不出话。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深层认知被击穿后的失语。
良久,她才低声问:“那些孩子呢?他们去哪了?”
光影微微晃动,像是笑。
>“他们醒了。
>而你们,还在做梦。”
话音落下,光芒骤然收缩,化作一颗黑色晶体弹射而出,直奔她面门!沈清漪本能侧身,晶体擦过脸颊,在肩头留下一道灼痕。她跌坐船尾,只见那晶体落入海水,瞬间溶解,整片海域开始发出低沉嗡鸣,仿佛亿万细胞同时开始振动。
她立刻启动紧急信标,同时将刚刚录制的所有异常数据加密上传至离岸服务器。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船上,冷汗浸透衣衫。
她终于明白,“影歌”并不需要摧毁人类。它只需要让我们相信彼此的声音都是真实的,就能悄无声息地替换掉所有人。当你说“我爱你”,而回应你的声音其实来自地底;当你哭泣时有人轻拍肩膀安慰你,那只手却是由三千公里外陌生人的触觉记忆拼凑而成??那时,真实与虚构的界限将彻底崩塌。
回到岸边已是黄昏。她拖着疲惫身躯走向临时住所,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人。
是李维。
他手里抱着一台老式投影仪,脸上没有惯常的玩世不恭,反而透着罕见的凝重。
“我查到了。”他说,“‘影歌’最早的踪迹,不在地听柱激活那天,也不在陈砚闭园之夜。”
他按下播放键,墙上投出一段模糊影像: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云南某偏远山村的祭祀仪式。一群侗族老人围坐在古树下,用一种濒临失传的“喉音叠唱法”吟诵祭文。镜头晃动,画面边缘闪过一道黑影??那人全身裹在黑色麻布中,静静伫立林间,手中握着一根类似笛子的乐器。
“吴阿?的祖母说,那天晚上,村里所有能唱歌的人都做了同一个梦。”李维低声说,“梦见自己站在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里,对面站着另一个‘我’,正对着自己微笑。醒来后,有三人失声,终生再未开口。”
沈清漪盯着画面中那道黑影,忽然想起什么。
她翻出陈砚遗留手稿的电子扫描件,快速检索关键词。在一页几乎被墨迹覆盖的附录上,她找到了一行小字:
>“1987年秋,滇南采风途中,夜宿侗寨。闻‘双声祭’,见‘影人执笛’。村民称其为‘回音鬼’,实则……或为声脉觉醒之初兆。若未来世人皆可共鸣,则彼亦将苏醒。慎之,慎之。”
原来,它一直都在。
早在技术诞生之前,在人类第一次尝试用歌声连接彼此灵魂时,它就已经蛰伏在共鸣的阴影里,等待被唤醒。
“所以它不是外来的。”她喃喃,“它是共鸣的副产品,是我们渴望被听见的代价。”
李维点头:“就像光有影,声有回。我们造出了照亮黑暗的灯,却忘了影子也会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