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良久。最终,沈清漪抬起头:“我要重启‘拾音计划’,但这一次,不用孩子,不用技术,不用网络。”
“你要用什么?”
“用谎言。”她说,“用故意走调的歌,用编造的故事,用明知虚假却仍愿意相信的情感。我要让‘影歌’学会分辨??有些声音,即使出自真心,也是假的;而有些谎言,反而藏着最真的东西。”
李维皱眉:“这太危险了。万一它学会了欺骗呢?”
“那就让它学。”她笑了,“只要它开始模仿谎言,它就不再是纯粹的‘影’,而是成了‘人’。而一个人,总比一个神更容易对付。”
当晚,她写下一封匿名邮件,发送给全球一百七十二位独立音乐人、街头艺人、民间storyteller和实验声音艺术家。内容只有一句话:
>“请创作一首你自己都不相信的歌,但要唱得像个疯子爱上它一样真。”
三天后,第一首作品传来。
是一段用儿童玩具电子琴演奏的旋律,节奏混乱,音高跳跃毫无逻辑,歌词更是荒诞不经:“月亮是块发霉的奶酪,星星是猫打翻的盐罐”。可演唱者投入得近乎癫狂,笑声与哭腔交织,仿佛在用这首歌埋葬一段无法言说的往事。
沈清漪将其命名为《伪光》,并悄悄注入区域声网。
第二天,监测系统报警:在东南亚多个城市,出现短暂区域性共振紊乱。调查发现,数十名市民在同一时段内产生了幻听,声称听见“有个小孩在屋顶弹走调的琴”。有趣的是,这些人彼此素不相识,描述的旋律却高度一致。
更重要的是,原本潜伏在背景中的“影歌”信号,在这段《伪光》播放期间出现了长达十七秒的中断??它没能模仿这首“连创作者都不信”的歌。
因为它无法复制那种“明知虚假仍全力以赴”的矛盾情感。
胜利虽小,却意义重大。
沈清漪知道,这场战争不会再有传统意义上的终结。没有最终Boss,没有终极武器,只有无尽的博弈:我们在创造,它在学习;我们设防,它绕行;我们进化,它也随之演化。
但她也明白了一件事:真正的艺术,从来不是完美和谐,而是破碎中的坚持,怀疑里的歌唱,孤独时仍愿伸手触摸他人灵魂的勇气。
一个月后,她在海边举办了一场无人售票的音乐会。
没有舞台,没有灯光,只有她一人坐在礁石上,拉一把旧小提琴。曲目全是即兴的,时而优美,时而刺耳,有时突然中断,有时重复同一个音符几十遍。观众零星散布在沙滩上,有的皱眉离去,有的闭目沉浸,还有一个小女孩趴在妈妈肩头,跟着不成调地哼唱。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中,沈清漪收起琴弓,望向大海。
horizon上,一轮红日正缓缓沉没。
她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有孩子梦见黑衣人,不知道“影歌”何时会卷土重来,也不知道那颗42光年外的星球是否仍在倾听。
她只知道,此刻,这片土地上有十三个人因她的演奏流下了眼泪,有两个陌生人因为共同喜欢某段杂音而聊起了天,还有一只迷途的海鸟循着琴声找到了归巢的方向。
这就够了。
真正的明星,从来不在天上。
而在每一次不愿沉默的选择里,在每一颗哪怕颤抖也要发声的心中。
夜幕降临,繁星浮现。
某一刻,遥远的宇宙深处,一道新的信号悄然抵达地球轨道卫星阵列。解码后,技术人员愣住了。
那不是旋律,不是脉冲,也不是数学序列。
而是一个简单的问句,用二进制编码写成,翻译成中文只有四个字:
>“你还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