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陲,征西大军主营。
大捷的余韵尚未散尽,河谷胜利的烈风,彻底吹散了军中连日盘踞的颓靡阴霾。
将士们往来穿梭,甲胄铿锵,眉宇间重新焕发出刀锋般的锐气与昂扬。
中军帐内,气压却沉凝如铁。
沈清弦端坐主位,左臂依旧悬在胸前绷带之中,失血让她的脸色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而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迫人,扫视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她面前,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军校。
驿丞下属孙平,抖如风中残叶,跪伏在地毯上,面如死灰,汗珠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尘土里。
“孙平,”沈清弦开口,声音不高,却似金铁交鸣,带着千钧重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帐内众人心上。
“鬼见愁河谷地形险要,西羌人是如何了如指掌?
我军数次行军路线,缘何屡屡被其精准预判?
再有——”
她话音陡然转冷,目光钉在孙平头顶:
“黑风坳之败,经由胡彪守将转呈的那份军报,为何晚上整整一日,且其中关键之处……为何避重就轻?!”
每问一句,孙平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矮下去一分,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夯击,冷汗瞬间浸透他后背的囚衣,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将……将军冤枉!将军明鉴啊!”
孙平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卑职……卑职只是依规传递文书,跑腿的差事,哪……哪知道什么内情!天地良心啊!”
“不知内情?!”侍立一旁的副将王贲怒发冲冠,猛地一拍身前沉重的楠木案几,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帐内烛火都为之摇曳。
“那这百两黄金作何解释?!
这是在你营帐地砖下搜出来的,你一个区区驿丞属官,月俸几何?何来此等横财?!还有!”
他踏前一步,声若雷霆:
“前夜有人亲眼所见,你鬼鬼祟祟与胡彪派来的心腹信使在营外密林接头!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铁证如山,孙平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崩溃,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面无人色。
“饶命……将军饶命啊!我说!我都说!”
他涕泪糊了满脸,额头在地毯上磕得砰砰作响,留下污渍:
“是……是胡彪胡守将!是他逼我的!
他截下了王副将发出的第一份详实战况军报,扣住了。
让我……让我晚一日再发出他……他亲手修改过的军报!
他还说……还说若沈将军您……您真的……
他便保我全家老小富贵荣华……那……那金子也是他给的封口费……
将军饶命!卑职……卑职一时糊涂啊!”
帐内瞬间哗然!众将无不勃然变色,倒吸冷气!真相竟是如此。
果然是内部奸细,勾结边将,延误军情,篡改战报,蓄意将主帅置于死地。
此等行径,与通敌卖国何异?!
愤怒的目光如同无数利箭,几乎要将地上那滩烂泥般的孙平射穿。
几位老成持重的将领,下意识地将探寻的目光投向主位的沈清弦,却发现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冰冷。
果然印证了华棠密信所言……
沈清弦心中掠过萧华棠清丽的容颜,和那纸饱含关切与线索的密信,一股暖流夹杂着更深的杀意在胸中翻涌。
萧华棠在千里之外为她揪出毒蛇的影子,而她要在前线亲手斩断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