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羌王庭,坐落于一片水草丰美的绿洲之中。
白色的帐篷如同散落的珍珠,点缀在碧绿的毯子上。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屏障和巍峨雪山皑皑的峰顶,构成一幅看似安宁祥和的图画。
连日从前线传来的“捷报”,让王庭上下沉浸在一种虚妄的喜悦与麻痹的松懈之中。
然,实则是王贲部精心策划的佯攻牵制带来的假象。
那里歌舞升平,酒肉飘香。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支来自地狱深渊的复仇之师,正从被他们视为不可逾越的天堑,悄无声息地蛰伏到了眼前。
他们正从死亡荒漠的方向,如同从黄沙中爬出的索命恶鬼,前仆后继。
穿越那片吞噬生命的荒漠,付出了近千条鲜活生命的惨重代价。
沈清弦和她麾下历经九死一生、仅存的四千余名将士,此刻如同沙丘本身的一部分,静静潜伏在王庭外围最后一道巨大沙丘的背阴面。
人马皆用黄沙涂抹全身,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那双双在沙土覆盖下、燃烧着复仇与决死火焰的眼睛,昭示着他们的存在。
饥饿和干渴如同跗骨之蛆,嘴唇干裂出血,结着黑红的痂,但没有任何人发出一丝声响,所有的力量都积蓄在即将爆发的冲锋之中。
沙丘顶端,沈清弦伏在滚烫的沙砾上,用唯一完好的右手,稳稳举着一架略显简陋的千里镜。
她屏息凝神,仔细地观察着王庭的布局结构、守卫懒散的巡逻路线、以及那顶最为华丽显眼的王帐方位。
她的左臂依旧用布带紧紧地固定在身前,长时间的艰难跋涉和持续的伤痛折磨,让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薄唇紧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那双透过镜片望向目标的眼眸,却锐利如鹰隼,沉稳如深潭,燃烧着必胜的信念。
华棠,等着我……一个无声的承诺在她心头滚过。
夕阳如同巨大的熔金火球,正缓缓沉入远方的沙海,将无垠的天际和王庭的白色帐篷都镀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血红。
炊烟袅袅升起,正是守卫换防、人心最为涣散松懈的绝佳时刻。
“将军,”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浓重异族口音的声音在沈清弦身侧响起。
那是王贲特意派来的向导,一位熟悉王庭布局、心怀血海深仇而归降大梁的羌人勇士。
他看着那片毫无防备的王庭,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刻骨的恨意:“都……都准备好了。勇士们……等着您的号令。”
他的声音因紧张和复仇的渴望而微微发颤。
沈清弦缓缓放下千里镜。
她没有回头,目光缓缓扫过身后一张张饱经风霜、被沙尘覆盖却写满坚毅与决死的脸庞。
每一张面孔背后,都是穿越地狱的证明。
她没有激昂的言辞,只是似是带着千钧之力地举起了紧握的右拳。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举起手臂的剪影,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刹那间,死寂被彻底撕裂!
“杀——!!!”
积蓄了所有怒火、痛苦、对生的渴望与对胜利执念的梁军将士,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