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陆铭章回来,她将他迎进屋里,那一瞬,他感到身上的寒气散了,身上凝滞的血液变得温暖,开始流动。
然而,当她离开屋子,那种孤冷再次笼到他的身上,他不得不走到门前盼看她的身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离不得她。
情事过后,她拿出避子丸,他截住她的动作,这一次,她没有依从他的意思。
“你说得对,这会儿确实不太合适要孩子,是我疏忽了……”
如今,她是他想要保护的真实,对他而言,只有靠近她,他身上。。。。。。
风卷着雪粒打在帐篷上,发出细碎如沙漏般的声响。谢?站在木板前,指尖沾着石灰粉,在粗糙的松木板上一笔一划写下“名”字。那字歪斜却坚定,像极了三十年前她第一次在启明居黑板上写字的模样。
“每个人生下来,都该有一个名字。”她回身看着围坐火塘边的十几个女孩,她们裹着厚重羊皮,眼睛亮得如同星子坠落人间。“不是‘老三家的’,也不是‘阿爸妹妹’,而是真正属于你们自己的名字??可以写进书里、刻在碑上、传给子孙的名字。”
一个小姑娘怯生生举手:“老师,我娘说……女人有名会冲撞祖灵。”
谢?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那你告诉我,你心里想叫什么?”
女孩低声道:“我想叫……光明。”
“好名字。”谢?微笑,“从今天起,你就叫乌云光明。乌云是你的姓,光明是你的名。它不冲撞任何人,却照亮你自己。”
孩子们哄笑起来,笑声撞破了帐篷的沉闷,连守在外头的归雁都忍不住扬起嘴角。她牵着马站在雪地里,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忽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谢?在京郊废庙中教流民识字时,也是这样一句句叩开蒙昧的心门。
正午时分,阳光短暂穿透云层,洒在雪原之上,泛出银白刺目的光。谢?带着孩子们走出帐篷,在空地上排成一行,每人手持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刚学会的字:**名、学、读、平、等**。
“大声念出来!”她喊。
“名??!”
“学??!”
“读??!”
“平??!”
“等??!”
声音稚嫩却有力,随风飘向远方。一群放牧归来的少年勒马驻足,好奇张望。有个年长些的青年冷笑:“女人识字做什么?将来还不是要嫁人挤奶煮茶?”
谢?听见了,却不恼,只问身旁的乌云光明:“你想不想回答他?”
女孩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抬头:“我想告诉哥哥,我会算账,能记牛羊数目,还能帮部落和商队签契约。如果我不识字,别人就会骗我们,把十头羊写成五头。”
青年怔住,一时无言。
谢?缓步上前,仰头看他:“你说女人终将嫁人。可你也知道,去年暴风雪死了三百牧民,其中七成是妇孺。为什么?因为男人出猎未归,家里没人识得医书上的药方,没人看得懂官府发下的灾情告示。若每个女人都能读书,这个部落就不会再因无知而死人。”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要的不是女人闭目塞听,而是整个蒙古包不再冻死孩子,对吗?”
青年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默默翻身下马,朝她躬身一礼,牵马离去。
归雁走过来,低声笑道:“你还是一样,一句话就能让人低头。”
“不是我厉害,”谢?望着那些仍在练习写字的孩子,“是道理本就站得住脚。只是有些人,需要有人替他们说出来。”
午后,她整理行装,准备启程前往西域。北狄使者送来的新地图摊在桌上,红线蜿蜒穿过戈壁、沙漠与高山,标注着数十个尚未设立学堂的部族聚居地。最西端一处被红圈重重圈起??龟兹古国遗民聚居的绿洲城邦,至今沿用“女子无名”之律,婚前称“某氏女”,婚后改称“某家妇”,连户籍册上都只记夫名。
“听说那里有个祭司团,掌管一切文书与律法。”归雁道,“他们视女子执笔为亵渎神明,曾活埋过一个偷偷写字的女孩。”
谢?沉默片刻,从布囊中取出那根银簪,轻轻摩挲簪头的“春”字。“那就更要去了。一个女孩敢写字,就是春天开始的地方。”
当晚,她在日记本上写道:
>“今日教孩子识‘名’字,忽然想起幼时父亲问我:‘汝志何在?’我说:‘愿天下女子皆有姓名,皆可留名于史。’他笑而不语。如今我才明白,那笑容里有欣慰,也有悲悯??因为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长。
>可只要有人走着,就不算太长。”
次日拂晓,队伍出发。除了归雁与两名随行医女,还有六个自愿跟随的学生,最大的不过十六岁,最小的才九岁。她们骑着矮种马,背着干粮和课本,怀里揣着自己亲手抄写的《女诫新解》修订本??这已是第七版,删去了所有顺从忍让的旧章,新增“女子有权自主婚姻”“财产继承不分男女”等条目,由谢?亲笔批注,国民平等署印行全国。
行至第三日,进入荒漠边缘。黄沙漫天,水源稀少,一行人靠骆驼运水前行。夜里寒风如刀,孩子们挤在一起取暖,有人悄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