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开始治病,便在南塘传我即将不久于人事的消息,至于这封信、等五日后再送往京兆尹府。”
这第一封信,是给怡亲王的。
崔元征用左手摹仿了太子府记室的笔迹,信中看似禀报漕运事务,却在提及“盐课损耗”时,刻意用了与盐案账本上相同的计量单位。
更妙的是,她在“盐课”二字旁,用茶水点了几个看似无意的小点,恰好圈出这两个字。
“怡亲王生性多疑,见到这封信,定会以为太子党要借盐案整治他。”
袖春轻声道。
第二封信,是给御史陈嵊的。
她将崔愍琰在盐案中的疏漏,用市井小贩的口吻写成状纸。
但在末尾添了句“听说怡王府的账房也懂这个”,暗示此事与怡亲王有关。
“陈嵊最是谨慎,见到这两封相互印证的密信,必会抢先弹劾崔大人以自保。”
崔元征微微颔首。
她了解陈嵊——这个靠攀附皇后起家的寒门御史,最擅长的就是嗅察风向。
当年父亲战死沙场,正是陈嵊率先上书,将败责全推给魏明远,保全了皇后一党的清誉。
至于那第三封信……崔元征唇角泛起一丝清浅的弧度,她倒要赌一赌,这世间是否当真存在所谓“烂人真心”。
若她赌赢了,那才是对崔愍琰最锋利的一击——要让他亲眼见证,自己残存的那点良知,如何成为葬送前程的催命符。
“我很好奇,”她微微颔首,目光掠过佛堂中央那尊低眉垂目的鎏金佛像,烛火在佛慈悲的眼底跳跃,映得她容颜半明半暗,“这一回,他是会选择锦绣仕途,还是我这个……将死的妹妹。”话音未落,她竟低低笑出声来,仿佛想到了极有趣的事,“不过,无论他选哪一条,皆是死路。”
她自幼体弱,缠绵病榻,这在京中并非秘辛。
然而当今太子谢运璋身患隐疾,却是动摇国本的绝密。
如今既得救治之法,她的母亲苑文俪将此消息守得比皇城司的密档更为严实。
她绝不允许谢重胤、皇后魏筱与太子这“一家三口”,再夺走她仅存的至亲。
因此,在疗愈的关键时期,坊间关于她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流言,反而成了一重绝佳的保护。
而她,正要将计就计,利用这漫天流言与那封措辞微妙的第三封信,作为刺激崔愍琰的最后一击。
可以想见,待流言甚嚣尘上,前两封信件亦开始发酵之时,无论崔愍琰是急于替太子处置手尾,还是想方设法为自己脱罪,他都必然陷入左支右绌的境地,不得不接受层层盘查。
可倘若……倘若他竟抗旨不遵,执意要返回南塘呢?
“袖春,”崔元征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真盼着能快些好起来。毕竟,有些热闹,总要亲眼瞧着才痛快。”
佛像无言,依旧悲悯地凝视着红尘俗世中的筹谋与挣扎。香炉中青烟袅娜,如同命运丝线,缠绕着每一个局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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