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殖之道还是要停一停。”
张居正看着案头上一干报告,眉头皱得几乎要贴在一起。
“若是再这般下去,天底下将无人愿意耕田了。”
他认可张允修的手段,江南士族此番确实是被重创,便连那不可一世的徐阶,也要跋山涉水前来京城说情。
可这乃是一把双刃剑,伤及江南士族的同时,也同样影响到了江南粮食的供应。
眼下江南米粮确实是便宜了,人人皆能买得起粮食。
可粮食是越贱越好么?在农业社会之中,“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粮食越发贱了,那便没有百姓愿意种粮,人人皆是去养蚕种桑织布,那天底下谁去种粮食养活千千万万的百姓?
“爹爹太过于杞人忧天了,眼下之重乃是处置好开海一事。”张允修坐在书房下手,手里啃着一根翠绿的黄瓜。“要稍安勿躁,说不准等待时机成熟,一切问题便是会迎刃而解了。”
“便又是那个无形的大手?”张居正敲着桌子,声音陡然沉下来,“今岁粮食价目下降,一时出不了问题,可到了明年呢?商贾士绅必然压价收购,百姓们也不愿种粮。
照着你那经济学之理论,这粮食价格之后必然又要暴涨,一来一回之间,百姓可禁不起折腾。”
实际上,农业社会不是不愿意发展经济学,很重要的一点原因是生产力跟不上。
没有足够的生产力,就谈不上利用经济学来统筹调配。
张允修提前将这一概念带到明朝,引发各种不适应的阵痛是必然的。
“爹爹此言非虚,《齐民要术》有言‘谷帛实天下之命’。”
张允修一边将黄瓜咬得嘎嘣作响,一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可我不禁要问爹爹,你只担心粮食,为何不去担心丝绸布匹,不去担心煤炭不够用呢?”
“这丝绸布匹”张居正一时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张允修嘿嘿一笑:“爹爹学艺不精啊~粮食不够了,增加产量不就完事了,只要能有足够的粮食产量,那便用不着那么多人种地了,大家也能解放出来,去干其他生意,这盘子不就是活了。”
张居正没好气地说道:“便是你那神奇粮种?还有西山的大棚?”
张允修则是摊开手说道:“大棚蔬菜解决不了问题,最为重要的还是要寻到粮种,爹爹你要对四哥有点信心啊~”
不出所料的话,张简修目前还在福建和广东一带,四处搜寻红薯和土豆的下落呢。
史书上记载的,关于红薯、土豆传入中国的时间,便是在万历年间,这时间并没有个确切的,不过张允修可以大致肯定乃是在万历初年到万历四十七年这个时间段。
如果运气好的话,四哥张简修说不准还真能找到广东人陈益、林怀兰,福建人陈振龙等,从他们手上拿到已然经过培育的红薯土豆粮种。
若真能拿到这两大神器,大明还愁没有粮食么?
可显然,张居正并不会相信这种说辞,他反问着说道。
“若是不能够寻到粮种呢?”
“那孩儿也有法子。”
张允修很是认真地说道。
“便让戚少保领着一干水师挥师南下,那交趾一地土地肥沃盛产粮食,实在饿极了,便让各地水师出去抢他娘的!”
张居正忍俊不禁,不由得扶额。
他无奈地说道。
“你却还是想想,徐阶抵达京城之后,如何应付吧”
相比幼子这些不靠谱的设想,他倒不如亲自处理了。
南京应天巡抚衙门。
殷正茂着急忙慌地步入后堂房中,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海瑞,后者那惨白的面容,看起来令人心惊。
殷正茂不由得无奈叹息说道:“汝贤这又是何苦呢?乡野械斗乃是常有的事情,并非是什么大事,你只身入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可如何向首辅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