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行事之时,却丝毫都没有想过仁义爱民么?爹爹从前教导我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为何时至今日,爹爹却是背道而驰?”
此言一出,王锡爵犹如一只好胜的公鸡一般,高声怒斥说道。
“王辰玉!你说老夫欺压百姓?老夫却要问问你,你从前穿着之衣物,从前食用之饭食,求学所用束脩,前来京城的盘缠,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欺压百姓而来?
便只有老夫错了么?天下人皆是这般干的,我若是不干,便有他人要欺压到咱们头上来!”
王衡摇摇头说道:“此非圣贤之道!我王衡用不着那么多衣物,用不着那么多饭食,家里良田千亩,早已足够一干开销。
就算是苦些,我也不愿看爹爹手上沾染百姓之血。”
“你这是死读圣贤之书!”王锡爵几乎癫狂的样子,“我便后悔将尔生在这世上。”
他一句句说出钻心之语,王衡捂着自己的胸口,并没有对这控诉反击,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话。
“爹爹不能一边说着要仁政爱民,一边又在欺压百姓,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
“你!!!”
王锡爵这句话同样也是在钻他的心窝,他脸呈现猪肝色,撇过头去说道。
“老夫不与你争辩,你告诉张士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我二人已非父子,便不要再见面了。”
王衡发出一声叹息,在监牢之外朝着王锡爵三拜九叩,可王锡爵不愿受,挪开身子置之不理。
王衡则是自顾自拿出随身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干饭食,端端正正地摆在栅栏前头。
“此乃爹爹最爱吃之莼菜羹,孩儿专门寻访江南大厨熬制。”
“咱们家从前有元日饮屠苏酒之习惯,元日快到了,便给爹爹备上一壶。”
“还有这圆子,虽说是大年初一才吃,孩儿却想着该带来给爹爹尝尝,你我父子二人再吃一餐这‘圆子’,也算是此生无憾。”
一道道菜色摆出来,每一句话几乎都犹如刀子一般,割在王锡爵的心口。
他老泪纵横,可却还是跺脚怒斥说道。
“滚!老夫与尔再无父子情谊!”
王衡将最后一道菜放入监牢之中,缓缓起身朝着王锡爵行礼说道。
“还请爹爹用膳!”
说完这句话,他便抹了抹眼泪,将食盒拿起径直离开了监牢。
王衡离去的脚步越来越远,王锡爵泪水也不断涌出。
若说他有所后悔,那是决计没有一点,千百年来士绅豪绅吞并小民田地,从来没有变过。
他王锡爵不去做,自有他人去做。
可王衡的一句句话,还是犹如重锤击打在王锡爵心中。
“砰”地一声,诏狱铁门关闭的声音传来,空气中腐朽的气息再此蔓延开来。
王锡爵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情绪,三步两步上前,捧住那碗平日已然吃腻的莼菜羹,右手颤抖着用勺子将温热羹汤送入口中。
那味道在口腔中炸开。
“呜呜呜~”
王锡爵情难自禁,匍匐在监牢之中,哭得几乎要将心肝给呕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