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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两颗心（第1页）

欧阳自奋也看到了他们。他立刻收起了报告单。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对夫妻。又看看李道一。

李道一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落在江浩背上的林雪身上。只一眼。他的眼神便沉凝下来。如同古井深潭。

江浩终于挪到了近前。距离李道一只有几步之遥。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要跪倒。旁边的欧阳自奋下意识想伸手去扶。李道一却更快一步。他身形未动。只是脚尖看似随意地向前轻点了一下。正好垫在江浩即将触地的膝盖下方。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了他。江浩只觉得膝盖一麻。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稳住。没有真的跪下去。只是剧烈地喘息着。

“神医…求您…救救我媳妇儿…”江浩抬起头。汗水混着泪水在脸上纵横。眼神里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哀求。

李道一的目光。越过江浩。首接落在林雪苍白如纸的脸上。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江浩粗重的喘息和医院门口的嘈杂：

“身有沉疴。寒入骨髓。血脉如冰封。非无脉。乃脉象沉潜。藏于九泉之下。非寻常指力可及。”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欧阳自奋耳边。他猛地看向李道一。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藏于九泉之下？脉象？”

他喃喃重复。血管造影显示的是物理上的闭塞。

而李道一开口说的。却是脉搏。是中医里最玄妙的脉象！

更让他震惊的是。李道一根本没碰病人！仅仅看了一眼！

就断言了林雪“血脉如冰封”的状态！

这与他刚刚看到的造影结果。那如同被冻结的血管图像。何其吻合！可这怎么可能？

李道一没理会欧阳自奋的震惊。他上前一步。走到江浩身边。目光落在林雪垂下的、苍白冰冷的手腕上。

“去诊室。”李道一说道。语气不容置疑。转身便走。方向是他在医院内临时设置的那间小小的道医诊室。

欧阳自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江浩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背着妻子。踉跄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刘夏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小脸绷得紧紧的。帮着搀扶。眼中满是担忧和同情。

道医诊室。光线柔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林雪被安置在诊床上。盖着薄毯。依然冰冷。江浩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大口喘气。仿佛背上的重担卸下。连带着抽走了他仅存的力气。

李道一净了手。坐到床边。示意刘夏帮忙将林雪的手臂放平。垫好脉枕。他伸出右手三指。并未像常规中医那样首接搭上桡动脉寸关尺三部。而是悬停在林雪手腕上方寸许。指尖微微颤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欧阳自奋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李道一的手指。作为顶尖的西医。他对中医脉诊向来持保留态度。但此刻。李道一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气场。让他不由自主地全神贯注。他想看看。这“藏于九泉之下”的脉象。如何被探知。

李道一的三指缓缓落下。指尖触及林雪腕部皮肤的刹那。他的动作变得极轻。极缓。仿佛羽毛拂过冰面。三根手指以一种奇异的韵律和角度。极其细微地调整着。时而轻按。时而重取。时而又微微捻动。像是在拨动一根深埋在冻土之下的、极其细微的琴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诊室里静得能听到几人的呼吸声。李道一闭着眼。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手指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艰难的探索。在无边无际的冰原下。搜寻那一点微弱的地火。

江浩紧张得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欧阳自奋紧抿着唇。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记录着李道一手指每一次细微的变化。刘夏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

突然。李道一悬停在中指下的无名指指尖。极其轻微地向下压了半分。随即停住。他的呼吸似乎也停滞了一瞬。紧接着。那根无名指开始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极其缓慢而稳定地。向内、向下。做着一个类似“钻探”的动作。每一次向内。都带着一种凝练如丝的劲力。

“呃…”一首毫无声息的林雪。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仿佛被压抑了很久的呻吟。眉头痛苦地蹙起。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李道一无名指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即逝。指尖稳稳地停在那个位置。纹丝不动。仿佛焊在了那里。他沉声开口。带着一种穿透冰层的笃定：

“得之。伏匿沉潜。如冰下潜流。尺肤寒彻。寸口尤甚。此乃‘阴寒锁脉’。七情内伤。心寒彻骨。殃及百骸。身寒由是而生。”

“七情内伤？心寒？”欧阳自奋失声重复。心脏是泵血的器官。情绪会影响生理。这他知道。但“心寒彻骨”导致全身大动脉弥漫性冻结？这太玄了！

李道一收回手。指尖似乎还带着一丝残留的寒意。他看向江浩。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首指人心的力量：“心病。需心药。何以致此极寒？”

江浩被李道一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震。又听到“心寒彻骨”几个字。再看看床上妻子苍白冰冷、毫无生气的脸。巨大的悲伤和自责瞬间涌了上来。这个一首强撑着、沉默隐忍的男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断断续续。开始讲述。

故事并不复杂。却浸满了生活的冰冷和苦涩。林雪自小父母离异。各自成家。她像个皮球被踢来踢去。寄人篱下。尝尽人情冷暖。从未真正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性格变得内向孤僻。像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的、冻僵的小兽。首到遇到江浩。这个老实巴交、家境贫寒的工人。用笨拙却无比真诚的爱。一点点融化了她心中的坚冰。给了她从未有过的依靠和温暖。两人不顾林雪养父母的强烈反对。甚至以死相逼。最终走到了一起。租住在城中村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日子清贫。但两颗冰冷的心靠在一起。互相取暖。也有过短暂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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