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光脚踩地,”李道一继续说,“不是搞迷信。是让他身体最首接的部分,去感受这片新土地的气息。凉也好,热也好,湿也好,干也好,脚底板先认认门儿,通通气。这叫‘接地气’,是身体和土地建立最基础的联系。”
“那捧故乡的土,是‘信标’,是‘引子’。”李道一的声音很清晰,“让他喝那水,不是喝泥汤。是让一丝最熟悉、最亲切的‘家乡气’,顺着水,引着他身体里那团乱窜的‘气’,慢慢找到回家的路。告诉他身体里打架的那股‘北方的气’:别打了,新地方也有新地方的好,试着认认门,交个朋友。”
“七天时间,他的身体在那点‘引子’的牵引下,自己慢慢调顺了气,接纳了这片新的水土。气顺了,血就安了,皮肉自然就消停了。”李道一看着欧阳自奋,“所以,最后他用那点‘故乡水’煮了本地米,吃下去,没事了。因为他的身体,己经承认了这片土地。这片土地长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从‘敌人’,变成了‘滋养’他的‘朋友’。”
他总结道:“这土,是药,更是‘引子’。是连接天、地、人三才的一个‘信物’。道法自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懂了?”
欧阳自奋呆呆地站着,像一尊石化的雕像。李道一这番话,像一把沉重的钥匙,在他那塞满了细胞、分子、病理、生理的精密大脑里,艰难地撬开了一条缝隙。缝隙外,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宏大而模糊的世界。气场?天地之气?身土不二?这听起来像玄学,可偏偏完美地解释了他亲眼所见的一切!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现代医学构建的坚固大厦,在这朴素到近乎原始的“天人合一”理念面前,剧烈地摇晃起来。不是崩塌,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感?一种对生命、对健康更本质层面的窥探?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最终只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的桀骜和质疑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一种初窥门径的茫然。他默默地把那副脏了的眼镜,揣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医院长长的走廊。
李道一、欧阳自奋和刘夏,三个人并排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
气氛有点沉默,又有点微妙的变化。
欧阳自奋忽然停下脚步。他转向李道一,脸上没了平日的冷峻,多了点别扭和…认真?
“道爷,”他开口,声音还有点干,“您上次让我练的那个…站桩。我站了几天,总觉得…不得劲儿。腰这儿,”他比划了一下后腰,“发僵,沉不下去。”
李道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脚步也没停。
欧阳自奋赶紧跟上,追问:“是不是我姿势不对?膝盖弯的角度?还是…”
走在前面的李道一,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似乎只是光影的错觉。他没回头,声音顺着晚风飘过来:
“脚跟踩实。”
“气往下沉。”
“别端着。”
“肩膀松了,腰自然就松了。”
三句话,短得像钉子。
欧阳自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按照李道一的话去做。作者“大逆罪人”推荐阅读《道医:天人合德李道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脚跟用力踩了踩走廊光滑的地砖,试着放松绷紧的肩膀,想象着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沉到脚底…僵硬的后腰,似乎真的…松快了一点点?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立刻又板起脸,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复杂的医学难题,但脚步却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走得稳了些。
刘夏跟在旁边,看着欧阳自奋那副认真又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偷偷抿嘴笑了笑。她悄悄看了一眼李道一的侧影,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洗得发白的旧道袍上,晕开一片温暖的光晕。她赶紧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小手不自觉地揪住了护士服的衣角,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三个人的影子在长长的、铺满夕阳的走廊上移动着,靠得不远也不近。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有窗外草木的清新气息。
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新的一天,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