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像被惊动的马蜂,嗡地一下围拢过去,堵住了通道。刘夏踮起脚。人缝里,她看见一个男人被围在中间。
男人三十岁上下。个子挺高,但背有点佝偻。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夹克,牛仔裤膝盖磨得发亮。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是空的。像丢了魂。他茫然地看着周围指着他鼻子骂的人,嘴唇动了动。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不高,有点沙哑,带着浓重的乡下口音。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围着的人更火了。
“又来这套!”
“装!接着装!”
“刚才在收费处摸别人钱包的不是你?”
“撞了老太太,连句道歉都不会说?”
一个卷发的中年妇女嗓门最大,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男人脸上。男人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眼神更茫然了。他看着那妇女,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这是哪里?”他又问了一遍。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问题。一样的语调,一样的茫然。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嘿!还来劲了!”旁边一个壮实的小伙子忍不住了,伸手就去推搡男人的肩膀。
刘夏心里一紧。她认得那种眼神。在医院待久了,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这男人不对劲。不像装的。她赶紧挤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怎么回事?”刘夏提高声音,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她挡在男人和那小伙子中间,小小的个子,白大褂就是她的护身符。
“刘护士!你来得正好!”卷发妇女像见了救星,指着蓝夹克男人,“这人!刚才在收费处鬼鬼祟祟,撞了人也不道歉!问他话,他就装傻!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肯定是小偷!要么就是神经病!”
“对!装疯卖傻!”其他人附和。
刘夏转向男人,尽量放柔声音:“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来医院做什么?”
男人看着她,眼神依旧空洞。他似乎在努力辨认这张陌生的脸。过了几秒,他开口,还是那句话:“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刘夏的心沉了一下。这种重复,太机械了。像卡住的录音机。她试图再问:“你记得自己怎么来的吗?有人陪你吗?”
男人没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刘夏,落在远处墙上挂着的电子时钟上。数字跳动着。他看得很专注。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值得注意的东西。几秒后,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刘夏,脸上浮现出那种初来乍到的、纯粹的困惑。
“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人群再次骚动。质疑声更大。
“你看!就是这样!”
“绝对是装的!想逃避责任!”
“叫保安把他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