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打开的瞬间,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油烟和某种陈旧家具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并没有带来多少家的温暖,反而像一种无形的压力,瞬间堵塞你的呼吸。
迎接你的不是热情的拥抱,而是母亲上下打量的、带着审视的目光,和父亲一声听不出喜怒的回来了。
哟,我们家的女博士终于舍得回来了?
表姨嗑着瓜子,嗓门尖利,一句话就定下了基调这书是越读越多,年纪也是越读越大哦。
你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将行李拖进自己那间许久未住、似乎还弥漫着少年时代气息的房间。
晚餐桌上,压抑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这次回来,能毕业了吧?
父亲抿了一口酒,语气平淡,却像在陈述一个早已认定的失败事实。
不能再拖了。街坊邻居问起来,我都不好意思说。
你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论文还在修改,需要时间。
时间时间,你都花了多少时间了?
母亲立刻接口,声音拔高,带着焦灼和不耐烦跟你一起读研的XX,孩子都会叫妈妈了!
你呢?
书没读出头,对象也没着落!
你到底要读到什么时候?
是不是非要读到没人要了才甘心?
那些话语像细密的针,扎在你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上。你沉默地咀嚼着米饭,感觉味同嚼蜡。
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终不还是要嫁人生子?
表姨在一旁帮腔,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菜里你看你某阿姨家的儿子,多好的条件!人家不嫌弃你还在读书,愿意接触一下,你倒好,推三阻四!
你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我不是推三阻四,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考虑这个,而且我……
没有心思?那你想有什么心思?
母亲打断你,语气激动起来你都这么大了!
再不抓紧,好男人都被挑完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彩礼什么行情?
像我们家这种,你又是这么个情况,能找个差不多的就不错了!
人家要是愿意出个二三十万,那都是看得起我们!
彩礼两个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砸进对话里。
你感到一阵反胃。在你的世界里,是生死边缘的挣扎,是超越常理的羁绊,是自我意志的觉醒。
在这里,你的价值被粗暴地简化成年龄、学历(甚至是未完成的学历)和待价而沽的彩礼。
父亲叹了口气,像是总结陈词:你妈说得对。
读书是好事,但不能耽误正事。
这次回来,好好跟你某阿姨家的儿子见一面。
人家有房有车,工作稳定,彩礼也好说。
把这事定下来,我们也算了了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