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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然滑向十二月。
圣诞的气息开始弥漫在东京的街头,橱窗里挂起了彩灯,播放着欢快的乐曲,与祥子和爱音破败的出租屋形成了更鲜明的对比。
祥子依旧在“月下亭”端盘子,依旧沉默寡言。
但她的眼神里,那层厚重的死寂似乎淡去了一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
她开始利用一切碎片时间——在出租屋爱音睡着的深夜,在酒店更衣间短暂的休息间隙——用那台蒙尘的键盘,笨拙地记录、修改着那晚在斯坦威上流淌出的旋律。
灵感不再枯竭,爱音沉睡中微微隆起的腹部弧线,窗外飘落的初雪,甚至酒店客人杯中美酒折射的光泽…都成了她音符的源泉。
旋律依旧带着冬日的凛冽底色,但其中挣扎向上的力量感,却越来越清晰。
爱音的身体负担越来越重,便利店的站立工作让她腰背酸痛难忍。
一天下班,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简陋的、用旧报纸包着的小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崭新的、厚实的、带有防滑底的保暖棉拖鞋。
没有署名。
但爱音知道是谁。
她摩挲着那柔软的棉布,看着角落里那个背对着她、似乎睡着的、单薄的身影,眼眶瞬间红了。
她默默换上拖鞋,脚底传来的暖意,一直蔓延到冰冷的心底。
几天后,一个更大的转机,以一种极其平淡却真实的方式降临。
爱音在整理自己那个破旧的书包时,从夹层里掉出一个同样破旧、几乎被遗忘的笔记本。
那是她家还没破产时,父亲随手记东西用的。
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那些陈年的电话号码和潦草的备忘,指尖忽然顿住了。
一页泛黄的纸上,用铅笔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旁边潦草地标注着:“大野,旧友,曾借30万円周转,务必记得归还。(日期是五年前)”
爱音的心猛地一跳!
大野…她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是父亲多年前的一个朋友,后来搬去了外地,渐渐断了联系。
三十万円!
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但…五年了…对方还会认吗?
父亲都…不在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也或许是腹中孩子带来的孤注一掷的勇气,爱音颤抖着拨通了那个号码。
漫长的等待音后,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莫西莫西?”
爱音紧张地自报家门,提到父亲的名字和那笔借款,声音因为不确定而微微发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啊…是爱音酱啊…你父亲他…唉…那笔钱…我还以为…”大野先生的声音带着感慨和一丝愧疚,“这些年我搬了几次家,也试着联系过你们,但…都断了。没想到…你父亲他…还记在笔记本上…”
大野先生没有赖账。
他详细询问了爱音现在的地址和情况(爱音只含糊地说家里遇到些困难),语气充满了同情。
几天后,一张三十万円的邮政汇款单,静静地躺在了出租屋破旧的信箱里。
当爱音拿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汇款单冲回屋里时,祥子刚结束一个疲惫的晚班回来。
“祥祥!你看!”爱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哭腔,将汇款单塞到祥子手里,“是…是我爸爸以前的一个朋友…他还钱了!三十万円!”
祥子看着那张汇款单,又看看爱音因为激动和希望而微微发亮的脸,再看看她明显隆起的腹部…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恍惚感瞬间攫住了她。
三十万円!
这足够她们付清拖欠的房租,甚至能支撑好几个月的基本生活!
压在胸口那块名为“生存”的巨石,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