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中,一个圆圆的小东西从她怀中滑落,落地时发出轻响,咕噜噜地滚了两圈后平定。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苏子衿的挣扎戛然而止,他僵着脖子,一点点侧过脸。
昏暗的光线下,照出一个色泽鲜艳的珐琅口脂盒。
那是……被她拒绝收下后又被他丢在草地上的东西。
她捡回来了?还一直贴身放在身上。
苏子衿猛地咬紧唇,试图用刺痛唤回自己的神智,可视野仿佛被放大,所有一切都被模糊掉,只能看见那小小的盒子。
胸口本来疼得都快碎掉了,却在这一刻忽然被拼凑完整。
恍惚之中,真实和虚幻开始交织。
他好像看到那条长长的小道,昏暗无光中只有她背着他,是恒定的温暖。
所以……不是梦,她用自己虚弱的身体,那般尊贵的身躯,背起了自己这个下贱的戏子。
他身体开始不住哆嗦,失声唤道:“姐姐……”
原来……不是骗他的吗?
他以为,那被丢弃的真心,是不值得一提的,可能会落在某个角落被风吹雨打,再无人问津。
可是她捡起来了。
眼睛又开始模糊,呜咽也忍不住从喉间溢出。
他突然感受到她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终是抬手,用尽所有力气回抱住了她。
虞晚嗓音还哑着,清了清嗓子才轻声开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子衿猝不及防,猛地迎上她的眼睛。
她没有问他记得多少回忆,只是问他过得好吗。
他答不上来,可是胸口一颗心牵扯着颈上脉搏突突直跳。
他看见她双眸中仍是一派平静,可在那平静之下藏得更深的东西,他……突然看懂了。
哪怕她掩饰的很好,可是他就是看懂了。
她在难过。
而且看起来……比他还要难过。
那双总是疏离又平淡无波的眼里,满是被平静藏住的痛楚。
就像佛前扫雪,刚扫过一茬,总有更多的新雪落下,天空落下,枯枝抖下。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
那柜中被珍藏的不值钱的各种小玩具,那一年增添一茬的各种尺码的新衣,还有那正中祭奠的牌位。
每一个物件,都藏满了求而不得的思念,被时间掩盖,又被春夏秋冬擦拭干净浮出水面。
他可以忘记,因为忘记了,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憎恨。
憎恨着那个旧了的身影,憎恨着她的目光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更憎恨的,是自己恨的居然是自己,显得这份恨都无比荒诞可笑。
那……她呢?
“不好……”苏子衿再也支撑不住,上前一步,将额头靠在她的肩上,眼泪控制不住,甚至显得有些狼狈地胡乱从眼尾滑落。
他哭得乱七八糟,声音抖成了一团,委屈得像个孩子。
“不好,一点也不好……”他双手揪着她胸前的领口,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将这些年的所有委屈尽数宣泄出来:“金玉班好恶心,班主……班主总想将我送去官员们的床榻上……好恶心……”
“那些人的眼神好恶心,总黏在我身上,好像我天生就该是个玩意儿……”
“我不是……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