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动作终究引起远在京城的母后的警觉。
母后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她或许能容忍一个有用的棋子,但绝不能容忍这颗棋子脱离她的掌控。
她的迅速卡断黔州的粮草供应。
朝廷拨付的粮饷,在途经相邻州府时,被以各种理由拖延、截留。前线将士每日消耗巨大,库存粮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军心开始浮动,怨言四起。没有饭吃,再精锐的军队也会瞬间崩溃。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连上了几道奏折,陈情前线危急,却都石沉大海。我知道,这是母后的警告,也是逼迫。她在逼我低头,逼我放弃崔缺,逼我重新回到她设定的轨道上。
就在我在开始考虑是否要真的向母后服软时,崔缺却异常平静。
“殿下不必忧心,奴才已有安排。”他只说这么一句。
然后,奇迹发生了。
军中存粮告罄的前夕,一支庞大的商队,打着江南丝绸商会的旗号,浩浩荡荡地进入黔州境内。他们运来的不是丝绸,而是堆积如山的粮食、药材、布匹,甚至还有一批精铁。
领队的商人见到崔缺,态度恭敬,口称“公子”。
我震惊地看着崔缺。他神色如常,只淡淡解释道:“奴才在宫中时,结识了一些宫外的朋友,做些小本生意,略有积蓄。如今殿下有难,正好派上用场。”
小本生意?略有积蓄?能组织起如此规模的商队,跨越数州之地,突破官方的封锁,将如此巨量的物资运抵前线?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太监能做到的!他在宫外,到底经营了怎样一股势力?
这股势力,显然是在母后的视线之外,甚至可能,连父皇和萧珏都不曾察觉。
靠着这批及时雨,我们硬生生扛过最艰难的一个月。一个月后,或许是母后觉得敲打得够了,官方的粮草终于姗姗来迟。
危机解除。
我看着站在我身边,面色平静无波的崔缺,心情复杂到极点。
他再一次救了我,救了这支军队。
他扶我上位,他自然能得利。一个从龙之功,足以让他这个卑微的太监,获得前所未有的权柄与地位,我们之间,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但。
唉。
此间纠缠,利益与情谊,利用与真心,早已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这样想来,他确实不亏欠我什么。
最后结局也是应当。
萧珩:史官刀笔外,夜夜是孤人。(9)
我不再是在寂寥院落里,与母亲相依为命仰望四角天空的不受宠皇子,也不再是被皇后圈养在宫中,看似尊荣实则命运悬于他人一念之间的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