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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复明运动08(第5页)

寅恪案:此为忆河东君之作,不过借《和聂寿卿诗》为题耳。

《桥山》云:

万岁桥山奠永宁,守祧日月镇常经。青龙阁道蟠空曲,玄武钩陈卫杳冥。坠地号弓依寝庙,上陵带剑仰神灵。金舆石马依然在,蹴踏何人夙夜听。

寅恪案:此首为明太祖孝陵而作。末二句则希望郑延平率师来攻取南都也。

《鸡人》云:

鸡人唱晓未曾停,仓卒衣冠散聚萤。执热汉臣方借箸,畏炎胡骑已扬舲。(自注:“乙酉五月初一日召对,讲官奏曰:‘马畏热,必不渡江。’余面叱之而退。”)刺闺痛惜飞章罢,(自注:“余力请援扬,上深然之。已而抗疏请自出督兵。蒙温旨慰留而罢。”)讲殿空烦侧坐听。肠断覆杯池畔水,年年流恨绕新亭。

寅恪案:此首为牧斋自述弘光元年乙酉时事,颇有史料价值。末二句盖伤福王及己身等之为俘虏而北行也。

《蕉园》云:

寅恪案:此首乃深恶当日记载弘光时事野史之诬妄,复自伤己身无地可托以写此一段痛史也。噫!牧斋在弘光以前本为清流魁首,自依附马、阮,迎降清兵以后,身败名裂,即使著书能道当日真相,亦不足取信于人。方之蔡邕,尤为可叹也。又同书同卷《金陵杂题绝句二十五首》之十三云:

此绝句亦自惜绛云楼被焚,其所辑之《明史》稿本全部不存,与《蕉园(七律)》,可以互证,故附录之于《蕉园》诗后。

《小至夜月食纪事》(自注:“十一月十有六日。”)云:

蟾蜍蚀月报黄昏,冬至阳生且莫论。飞上何曾为玉镜,落来哪得比金盆。朦胧自绕飞乌羽,昏黑谁招顾兔魂。画尽炉灰不成寐,(涵芬楼本“不成”作“人不”。)一星宿火养微温。

寅恪案:此首必有所指,今难确定,不敢多所附会。但检《小腆纪年附考》一九“〔顺治十四年丁酉四月〕明朱成功部将施举与我大清兵战于定海关败绩死之”条云:

时成功谋大举入长江,令举招抚松门一带渔船为乡导。举至定海关,遭风入港,遇水师,力战而死。

然则郑延平本拟于此年夏大举入长江,不幸遭风失败。牧斋当早知延平有是举,故往金陵以待之,迄至小至日,以气候之关系,知已无率舟师北来之希望,因有七、八两句之感叹欤?俟考。

《至日作家书题二绝句》云:

至日裁书报孟光,封题冻笔蘸冰霜。栴檀灯下如相念,但读《楞严》莫断肠。

松火柴门红豆庄,稚孙娇女共扶床。金陵无物堪将寄,分与长干宝塔光。

寅恪案:此两首文情俱妙,不待多论。唯据第二首第二句,知稚孙即桂哥,亦与赵微仲妻随同河东君居于白茆港之红豆庄,而不随其父孙爱留寓城中宅内。然则牧斋聚集其所最爱之人于一处也。(可参前论《丙申重九海上作四首》之四)。第二首末二句可参下一题《丁酉仲冬十有七日长至礼佛大报恩寺》。在牧斋之意,宝塔放光,即明室中兴之祥瑞,将来河东君亦当分此光宠,以其实有暗中擘划之功故也。

《和普照寺纯水僧房壁间诗韵,邀无可、幼光二道人同作》云:

古殿灰沉朔吹浓,江梅寂历对金容。寒侵牛目冰间雪,老作龙鳞烧后松。夜永一灯朝露寝,更残独鬼哭霜钟。可怜漫壁横斜字,剩有三年碧血封。

寅恪案:无可即方以智,幼光即钱澄之(见《小腆纪传》二四《方以智传》及同书五五《钱秉镫传》并《吾炙集》“皖僧幼光”条)。

方、钱二人皆明室遗臣托迹方外者,此时俱在金陵,颇疑与郑延平率舟师攻南都之计划不能无关。牧斋共此二人作政治活动,自是意中事也。《纯水僧房壁间诗》之作者究为何人,末敢决言,但细绎牧斋诗辞旨,则此作者当是明室重臣而死国难者,岂瞿稼轩、黄石斋一辈人耶?俟考。

《水亭拨闷二首》,其一云:

其二云:

琐闱夕拜不知繇,热铁飞身一旦休。岂有闭唇能遁舌,更无穴颈可生头。市曹新鬼争颅额,长夜冤魂怨髑髅。狼籍革胶供一笑,君王不替偃师愁。

《首楞严经》:历思则能为飞热铁,从空雨下。《五灯会元》:世尊说《大集经》,有不赴者,四天门王飞热铁轮,追之令集。

甚是。盖谓清兵突至南都,逼迫己身等执以北行也。第七、第八两句遵王注引《列子·汤问篇》,周穆王怒偃师所造倡者以目招王之左右侍妾,遂欲杀偃师,偃师乃破散唱者以示王,皆革胶等假物所造之物语。牧斋意谓河东君受奸通之诬谤,实无其事,即《投笔集(上)·后秋兴之三·小舟惜别》诗“人以苍蝇污白璧”句之旨也。

《投宿崇明寺僧院有感二首》,其一云:

秋卷风尘在眼前,莽苍回首重潸然。(涵芬楼本“莽苍”作“苍茫”。)居停席帽曾孙在,驿路氇车左担便。日薄冰山围大地,霜清木介矗诸天。禅床投宿如残梦,半壁寒灯耿夜眠。

其二云:

禾黍陪京夕照边,驱车沾洒孝陵烟。周郊昔叹为牺地,蓟子今论铸狄年。纶邑一成人易老,华阳十赉诰虚传。颠毛种种心千折,只博僧窗一宿眠。

寅恪案:此二首疑是因崇祯十七年秋间,偕河东君同赴南都,就礼部尚书之任,途中曾投宿于崇明寺,遂追感前事而作也。前论钱柳二人同赴南都在七、八月间,故第一首一、二两句谓景物不殊,而时势顿改,殊不堪令人回首。第二联上句,谓南都倾覆,苟得生还者甚少。如己身及河东君,即遵王注引《酉阳杂俎》云:

之蕃、汉二人也。下句谓此次岁暮独自还家,重经崇明寺,兵戈遍及西南,与前次过此时尚能苟且偷安者大异。第二首一、二两句谓此次在金陵谒拜孝陵,在南都倾覆之后,不胜兴亡之恨也。第一联上句遵王注已引《左传·昭公二十二年》“王子朝宾起有宠于景王”条以释之,但仅著诗句之出处,而未言牧斋用意所在。今以意揣之,牧斋盖谓马、阮之起用己身为礼部尚书,不过以其文采照耀一世之故,深愧不能如牺鸡之自断其尾,以免受祸害也。下句遵王无释,检王先谦《后汉书》七二下《方术传·蓟子训传》云:

时有百岁翁,自说童儿时,见子训卖药于会稽市,颜色不异于今。后人复于长安东霸城见之,与一老翁共摩挲铜人,相谓曰,适见铸此,已近五百岁矣。

牧斋意谓回首当日与河东君同赴南都就宗伯任时,已同隔世,殊有蓟子训在秦时目睹铸此铜人之感也。第二联上、下两句,遵王引《史记》及《松陵集》为释,甚是。牧斋意谓虽有复明之志,但已衰老,无能为力,虚受永历帝之令其联络东南伪帅遗民以谋中兴之使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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