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告诉他,纵然你失去了秦怜珊,你还有我。
我是你卑微的影子。
我是你谦恭的臣民。
我对你,奉若神明,顶礼膜拜。我爱你太深,太重,以至于,太难,太痛。
气氛微妙。
唐枫只觉得白萱衣的神态有些异常,那清清亮亮的眸子里,晶莹闪烁,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几欲喷薄涌出。可她微微张着嘴,怔忡地看着他,却又不说话了,他愕然地问她:“你怎么了?”
“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讲!”白萱衣吞吞吐吐,却还有犹豫,所有的辞藻都在喉咙里撕扯纠缠着,它们就像两只拔河的队伍,一部分向前,一部分往后,是坠落回到心里继续被掩藏不见天日,还是冲破束缚化作疾风直吹进对方的五脏六腑。
呼吸都加剧了。
起伏的双肩,紧握的拳头。
“我……”
“我……”
“我……”
白萱衣连说了三个我,可始终没有别的字来顺延这场惊心动魄的谈话。突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再一道。
没有雷声。
只有接连的闪电,像一出默剧。断断续续地照亮了堆积的云层,云层似汹涌的波涛般,缓慢地向着印霄城的方向移动。
“那是?”白萱衣惊愕地看着,退后两步,竟有些发抖,原本紧锁的愁眉,到此刻更是变得慌乱。唐枫不明就里,心想,那难道不就是普通的闪电而已吗,她在怕什么?他轻轻地拉住她的胳膊:“萱衣,你怎么了?”
白萱衣仍是止不住惊惶,又退了两步,觉得自己手臂上有一阵温热传来,低头看,看见唐枫清晰的指关节,她心中一痛,强笑道:“没,没什么。”才刚说完,却听呼啦一声,院子里炸开一朵祥云,东陵焰风风火火地自迷雾中跑出来,一把扯过白萱衣,低声道:“快跟我走——”
说罢,两个人就像一阵轻烟似的,没了踪影。
只有唐枫还怔怔地站在院子里,满脑子糊涂。天际的闪电还在持续,涌动的云层依旧不停歇。
但没有风。
只有一点即将要香消玉殒的月光,还淡淡地笼罩着。
秦怜珊开门出来,看见唐枫,款步上前:“唐大哥,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休息呢?”说话间,也看到了那不寻常的天象。唐枫喃喃道:“似是很诡异呢……”秦怜珊接道:“不过就是积雨云吧,想必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呢。”
东陵焰带着白萱衣乘祥云飞渡,到山中一处幽深的谷底,然后猫着腰钻进了漆黑的山洞里。
手指轻轻一绾,火焰从指尖飞入岩壁。
狭小的空间骤然明亮。
白萱衣喘息甫定:“刚才那些是?”
“黑骑云!”东陵焰急道,“是九阙神侍的坐骑。他们……他们是来找你的!”焦虑的眼神,直逼白萱衣。白萱衣便知,自己果然没有看错,那些闪电带着涌动的黑云,的确是九阙神侍的专属。他们是九阙神族最精壮的部队,除了维护神殿的日常治安,也会履行某些指定的任务。
此番他们前来,是因为九阙神君获知,神族里有仙女未经许可擅自下凡,于是派神侍搜索缉拿。
在九阙神族里,惟有等级较高的神,以及像东陵焰这样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们才有通关的令牌,可以自由往返人神两界。白萱衣只是二等花仙,平日里受的约束多,要遵循的神殿规矩也多。
可是——
“焰公子,当初我进入飞鸾流仙镜,你不是说,你自有办法处理我的去留,可以不让别人发现吗?”
东陵焰尴尬地挠了挠鼻梁:“我的确是替你遮瞒过的。”
“如何瞒?”
“我用石蜡雕了一个假的你。”东陵焰愈加不好意思了。石蜡雕像,再用法术赋予其活动的能力,可是,比起有血有肉的真身,那石蜡呆滞僵硬,连眼神也是空洞的,怎能瞒得长久?
原本东陵焰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运送途中弄丢飞鸾流仙镜,又在人间逗留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送完宝镜,再回九阙神殿,便可以监控着那尊石蜡像,好让她不轻易被拆穿,可是宝镜一丢,事情便超出了他的预算。先前他将飞鸾流仙镜交给耘国皇帝,替换了皇宫里假的那一面,然后顺道回了一趟九阙神殿,才知道石蜡雕像已经被识穿,事情奏报到了他的父君面前,九阙神君为正法纪,便勒令两名九阙神侍缉拿白萱衣。
东陵焰道:“与其等他们找到你,强行将你带回,倒不如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去,主动向我父君请罪。我们已经寻回飞鸾流仙镜,也算将功抵罪了,再是受罚,总能减轻些。”
女子沉默不言。
赤黄的火光映照着她绝美的容颜。
“小仙女?”东陵焰再唤了一声。白萱衣缓缓地将视线轻移,与之对接:“焰公子,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