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地,眼眶又红了一圈。
“萱衣,萱衣——”连着两声,声声悦耳。白萱衣几乎可以断定,那不是她的幻觉,是真的有人在喊她。
而那个人的声音,还跟唐枫如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机械地转身。
她背后小小的流水瀑布淙淙地响着,白花花的水珠子从石头上溅开。溅在一双黑色的长靴上。
长靴的主人站在瀑布边。
白衣。飘逸。如梦似幻。
那个人,有着跟唐枫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眼神。一模一样的惆怅。他就是唐枫。那个不敢想起,却偏偏刻骨铭心的唐枫。
白萱衣的双腿呆滞了,一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走近,走到唐枫的面前,再呆滞地伸出手,抚上唐枫的面颊。她泣泪如珠:“小老爷,真的是你吗?”男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是的,是我,萱衣。”
“你还活着?”这四个字,白萱衣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没有力气去说了,纵然说出来,也全是凝噎,全是颤音。她慢慢地将身体向前倾,慢慢地靠近对方的怀里,耳朵贴着他暖热的胸膛,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突然,放声大哭!
他还活着。
她的灵她的魂她的身她的心也就活着了。
死而复活。
男子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我不是还活着,我是已经死过一次,所以才会回到这里。萱衣,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你听我仔细给你解释。”
白萱衣抹了一把眼泪,很是听话,站直了望着唐枫,等他说下文。唐枫幽幽地道:“莫非杨临死前毁了他体内的我的魂魄,我以为自己是彻底消亡了,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躺在这陌生的山崖上……”
那一瞬间,唐枫不需要任何的旁白与解释,立刻知道了,他身在飞鸾流仙镜之中。他知道,是因为他的记忆在他死后获得重生。
他想起了许多事。
想起他的前生。
前生的前生。
以及更早,更多的轮回。
唐枫是他的第五百次转生。这一世,他所有的罪孽得到清洗。前尘种种,得以抵消。他回到飞鸾流仙镜之中。
因为,千年之前,是他造出了飞鸾流仙镜。
这便可以解释为何他的鲜血会使镜面裂痕愈合,使镜仙流云的伤势获得好转,因为他才是这宝镜最初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
他与飞鸾流仙镜一脉相承。
这一切应当从千年之前说起。千年以前的唐枫,是仙界的一段传奇。之所以传奇,是因为他桀骜狂放的个性,他连天帝也不放在眼里,据说他曾大闹过天庭的御花园,还曾调戏过天帝最宠爱的小妾,受过骂受过罚,但无法无天的个性始终不改。
他醉心于研究铸造各种神兵利器,或者是一些古怪的机关,尤其是当他造出了连阎王都要忌惮三分的镇幽塔时,他的声名更是大躁。
仙界无人不识得他戮天神。
有的更是看见他便躲去十万八千里。
就连东陵焰小的时候也老是听父君提起这戮天神,尤其是当东陵焰闯祸的时候,九阙神君就会说,你什么不好学,偏偏就学那戮天神,根本就是个混世魔王无法无天,真有一日你若吃了苦头,后悔便晚了!
很长一段时间,戮天神都是长者们教育后辈的反面教材。
那个时候戮天神一直坚信,某些尚未发生的事情,是可以被感知或预见的。那念头促使他疯狂地想要制造出某种可以预见未来的东西。只不过,正道轮回,因果循环,凡事皆有先有后——千年之前的世道,并不容易接受此等有违伦常的东西存在。戮天神想要制造出可以窥视未来的某种东西,这只是能一个秘密,他只能偷偷地进行。
这个过程艰辛而漫长。
而戮天神投入了许多的心力,日复一日沉迷进去,他的态度变得愈加轻慢,脾气也愈加暴躁。
他用了两百年的时间来制造飞鸾流仙镜。
镜成的那日,一条黑色盘旋的风柱从镜中溢出,顷刻化开,消散无痕。而戮天神只陶醉在自己的成果之中,洋洋得意,并没有将那风柱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那道风柱成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导火索。
黑色风柱是戮天神的执念化成的。
里面包含了他这两百年来所有负面的情绪。愤怒、彷徨、暴躁、退缩、绝望……等等等等。
它们拧在一起,日渐成型,便在镜成的那日逃离开,落入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