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盯梢以来第一次见他,先头的确不曾见过他或任何陆府之人。”被唤作绣衣使的女郎附和道。
“我们在那姓梁的验货时劫走他,还搜出来本账簿,不论是那暗倌的勾当,还是姓梁的这个人,梁庄已经暴露,幕后之人绝不会没有动作,若绣衣使昨夜见到的真是洛白,难不成……”
燕四没说完的话,在场之人都明白。难不成这幕后之人,与陆府有关,或者再大胆一点,就是陆府的那位后将军,陆晃。
事关公主驸马,众人心照不宣的噤了声,衬着戏台之上丝竹格外悠扬,剑击分外清脆。
萧晏清也没作声,捻起一个蜜饵送到口中细细嚼着,蜜饵的软糯伴着蜂蜜的清甜在口腔相融,萧晏清满足的喟叹一声。
“账本拿来我看看。”
齐钰呈上一本皱皱巴巴的册子。
纸页翻动,萧晏清快速扫着那些白纸黑字,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脑中凝滞的思绪再次开始打着旋儿飞舞起来。
“梁庄尽灭,此案动静不小,是什么人来查?”
“回殿下,司隶校尉江述。”
果然。
司隶校尉不受三公九卿牵制,直接向天家汇报,看来此事已经引起阿父的注意了。
萧晏清合上册子,双臂环抱于胸前,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左臂。
册中的名字不乏朝中要员。天家介入,与明文禁止的好男风之事无甚关系,阿父真正在意的,是权贵要员相互勾结。
若能利用这本账簿把水搅浑,挑拨上几家世族门阀,说不准还能卸一卸那幕后之人的力。
“齐钰,将这账簿誊抄一本,原来这份,挑几个顺眼的名字,算是我给江校尉的回礼了。”
齐钰心领神会,上前收走了账本。
脑中盘旋着的思绪像烟花般升至最高而后炸开,萧晏清瞳孔微缩,猛地停止了手上无意识的动作。
“江信,”萧晏清拍案,“江信是江述的儿子!”
“不错,江郎君刚提了别驾从事,正是江校尉的副手。”齐钰在一旁补充道。
萧晏清想起了那个梦,梦里最后陆晃万箭穿心,死在了江信的怀里,向他托孤陆家的两个孩子,甚至,提到了自己。
梦中之事没有前因后果,所谓究竟实在难寻,但陆晃与江信间的情谊却真,此番江信作为司隶校尉的副手参与梁庄一案,会只是个巧合吗?
当年阿弟萧玉枢早夭,阿父认定是太子萧玉衡所为,她不信,费了好大劲儿,求了阿父好多天,这才保下了萧玉衡的命。
这些年她一直暗中调查,如今查到了梁庄,梁庄又引出了陆家,而陆晃,是萧玉衡当年的伴读,亦是他的表兄。这一切,难道也只是巧合吗?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萧晏清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勾起一边的唇角,带着气音冷笑一声。
“我的好驸马,你可真是会给人惊喜。”萧晏清喃喃出声,又眸光一闪,“青罗,给我盯紧陆府。”
玄衣女子抱拳应了声“诺”,袖上暗红的云纹随着动作似乎变得更加鲜艳了。
台上乐声节奏突变,由散起过渡至入调,鼓点如雷,丝竹激荡。两位风姿俊逸的郎君仅着下装,分立于鼓面两边,执剑对击对舞,你来我往,演的有模有样。麦色的肌肤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日光的映照下,宛如月圆夜水面上流转的碎银,莹莹闪闪。
“好戏!”萧晏清看向台上,笑着鼓掌,而后招呼着众人,“该吃吃该喝喝,可别辜负了这出戏。”
“看戏?”
陆晃眉头拧起,有些吃惊地望向来人。
“不错……说是……说是公主一回府,便召府上的男宠们去看戏喝酒了。”
茶杯“啪嚓”一下被捏碎了。
好。
好得很。
好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