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栩重新关上书房的门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他目光落在壁挂上的画纸上,攥着狼毫笔的手抖了抖,墨滴在洁白的宣纸上,半天却难再下一笔。
顾如栩索性将笔仍在一边,整个人以一个仰天躺的姿势,窝在椅子上,后颈架在椅背上养神。
可分明眼睛一闭,脑海中都是林姝妤的脸。
夫君,夫君。他想起来这一句,
二人成婚三年,冷淡甚至算得上是惨淡的局面,他是可以预见的,她那样高傲的性子,必不会因他新得了皇帝的看重便曲意逢迎。
可偏到了提和离那日——自那日起,她已然唤他好几次夫君。
语气里的娇气,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方才她点评那画时的模样,眉眼间沁着的笑意矜贵又温和,偶尔流露出对于世家贵女来说、略有出格的好奇心,但她似乎总能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并迅速将自己的好奇收回去,可这矛盾的情态如若让旁人见了,总是容易多想的。
顾如栩深深望了一眼那画,重新拾起那支被晾在桌面许久的笔,在铺开的宣纸上细描了几笔。
。
林姝妤回松亭居的路上,将沿路的小石子踹了个遍,脑子里不断回想方才她提出关于出征这事时,顾如栩的表情。
那是一种冷漠中又夹杂着点不可置信的感觉。
他或许没想过她会再次主动提出征这事。
她之前同他说过,让他不要在这个节点冒险,若是在淮水郡受灾问题未解决的情况下贸然答应朝廷出征,只怕他的军饷用度会被贪得骨头都不剩,当然,后半句她没打算现在告诉他。
虽说她有不可言说的理由,但他也不能拒绝得这样快吧。
他用那种冷冽的、疏离的目光打量着她,点了点下巴,然后道:“战场上刀枪无眼。”
算得上很委婉的拒绝了,可林姝妤还是不高兴。
顾如栩何时反驳过她的话?又何时拒绝过她的诉求?
林姝妤眼神忿忿地看着院子里开得正盛的桂花,她个子不够高,伸手也够不着。
正巧一道黑色身影从庭院外闪过。
“站住。”林姝妤认出了那人,立即出声。
宁流从门边探出一个头,神情颇为无奈,“夫人好。”
“快过来。”林姝妤抬起胳膊朝着桂花树一指,“帮我折几枝下来,我要插在花瓶里。”她吩咐起人来毫不客气,语气斩钉截铁,根本不容得人拒绝。
宁流拧着眉头,他这么好的轻功,竟是用在这小小折桂上的?
“还不快去!”林姝妤见他发愣,声量拉高了几分。
宁流看了她几眼,只觉这人火气比平日更大,嘴里一边嘀咕,一面脚下不停地上树。
林姝妤庭院石桌上的白瓷瓶里,如愿插上了几枝香桂,她窝在兔毛软垫的太师椅里,拿着纸笔写写画画,思绪却蔓延开来。
三日后的宫宴,是由皇后主办。
当今皇后朱怀柔,诞有一子一女,皇子年幼,公主却已到嫁龄,上一世,苏池掌位东宫时,虽尚无皇帝之名,实际上却已大权在手,朝中大小事,必先经东宫,才会传入陛下的耳里。
经萍水一役,顾如栩下落不明,穆唐掌握兵权,镇守西境,为巩固西境与内朝的和睦关系,苏池下令将朱皇后的小公主宁远嫁至西境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