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计,那是什么?
詹狸有些难过。
在这里,似乎每个人都在用力地、大声地活着。只有她将真实的自己蜷缩在曲意逢迎之下,扮演一个温顺沉默的冲喜新娘。
这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如若能远走高飞……”
红倌人含着烟的话语萦绕在脑海:“小狸子,世上哪有什么远走高飞?鸡就是鸡,它永远不能成为凤凰。”
正所谓富贵迷人眼,詹狸只是被一时的欲望冲昏了头脑。
她和十三弦外不起眼的杂音没什么不同,只是推动世间运转的、再普通不过的一枚棋子。
绣衣楼就在眼前,她挺直脊梁走过去,决定也要这样活一遭。
一楼是迎客堂,詹狸前脚进,后脚便有个姑娘跟过来:“小娘子来此所为何事?缝补衣衫,买卖成衣,还是要扯布料?不用有顾虑,但凡与衣有关,都是我们楼主的产业。我叫牛小花,唤我小花便好。”
“可有招工?”
小花面色一沉,刚想说什么打发她走,却见她拿着的折扇不似凡品。
“姑娘请同我上二楼,我这就为您去寻主管来。”
詹狸坐下喝了口茶水,居然是招待客人的武夷岩茶,入口清香回甘,半点没有轻慢于她。
听说有人带着曹员外的信物,主管步履匆匆赶来,却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小娘子怎么称呼?”
“詹狸。”她脱下帷帽,露出一张清丽可人的脸:“这里还要绣娘么?”
光说脸和身段,并不是曹员外的喜好。主管没往旖旎方面想。詹?或许只是凑巧罢……带着信物,就为了让一个姑娘上工,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主管有了自己的判断,看上去歉意连连,说出的话可不带歉疚:“要还是要的,但普通绣娘已招满,现在缺的,是能补苏绣的绣娘。”
花儿在旁边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主管这么下人面子,这话不就是变着法子要劝退这位姑娘吗,苏绣绝不是随便谁都能绣的,何况眼前年纪轻轻的小娘子。
“能否拿过来给我瞧一瞧?”
“那是自然。”
主管托人去把那件月白苏绣襦裙拿来,衣襟处绣的并蒂莲不知怎的勾破了,好好的纹样只剩一半,实在是寓意不好,主人家便让缝补。
“这是县令夫人的衣物,据说她靠着与皇室远房宗亲的关系,才偶得这一件珍品,爱得不行。只可惜我们县内技艺有限,没人敢上手缝补。”
主管露出遗憾之色。
詹狸对着那纹样翻来覆去,正面瞧,翻过来反面瞅瞅,仔细打量勾丝之处,松了一口气。
“好,我能绣,请问薪给如何?”
小花儿:“???”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这可是苏绣啊!绣的好,能为相公买官晋爵的那种。
“姑娘可莫要为了呈一时口舌之快,”小花儿看上去很着急,甚至不管不顾贴着耳朵都要讲悄悄话,“不瞒你说,那件苏绣衣裳放这已一月有余,没人敢补!要是补不好,可是杀头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