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祁玄打断了傅随林的话,小饮了一口茶,神色依旧不改,面若冰霜。
他深知傅随林此人刚正不阿,即使是他女儿,他也从不有心袒护。
对是对,错便错,正因这般心性,才让得他在朝堂之上名望甚重,立足文武百官之上。
然而对于傅婉柔胡言将矛头乱揽之事,祁玄本就心里有底,也不愿多说。紧接着他替傅随林支了个台阶:“令爱受惊,实乃郡主之过,不如,我令她摘抄经书三百,为令爱赔罪。可好?”
祁玄亲自提出和解方案,傅随林也自然不好说些什么,反倒是虚心接受,作揖道:“劳烦殿下亲自出面,惭愧。”
“多谢殿下,就知道殿下会为婉柔做主。”傅婉柔也像是被祁玄温柔的话语冲昏了头,急忙行礼道谢。
祁玄点头示意:“都请回吧。”
“臣告退。”
傅随林都迈步走开了,回过头才发现女儿愣在原地,脸上笑开了花,旋即脸一黑,拉着傅婉柔恨铁不成钢道:“还不走?!”
傅婉柔这才反应过来,笑眼盈盈地行礼:“婉柔告退。”
树后的弥乐抱着膝盖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来,她就是祁舜尧的小情人啊。
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觉得奇怪,祁舜尧只不过是帮了她说几句话而已,也本是应该,可为何,她心里会这般难受,这般抑郁不平。
待傅氏父女走远后,祁玄见弥乐还躲着不肯出来,有些疑惑。
旋即起身来到冬青树下,来到她面前,淡淡开口:“他们走了。”
“……。”
弥乐没做回应,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是手指烦躁得扣着身后的树皮,眼看这树皮都被她薅秃了一块。
怎么还生气了?
祁玄挠着头,弯腰俯身说道:“私自关押朝廷重臣之女,换做是别人,早就入狱了。”
这话刚说完,弥乐就迅疾扭过头来。双目一对,她两眼凶狠,祁玄一时被惊得直起身子。
只见她气愤说道:“虽说我态度不好,此次做法也甚是无礼,但我做事从来都是有量有度的。”
祁玄眨了眨眼,这叫有量有度?
哪知小姑娘脾气倔得很,还未等他开口说话,又接着咬牙切齿道:
“第一,是她先蛮横,是她先欺负的我妹妹。我也是顾忌了她身份尊贵,才未肯伤她分毫,只是关了一早上!一早上而已!”
祁玄嘴角抽了抽,这关一早上,也是不行的呀……
“第二,我没有欺辱他爹!我跟他爹说话也是有礼貌的!”
祁玄抿嘴笑了笑,傅随林说要参你,本是气急之下,吓唬吓唬,你便让他回家去拟笔,“礼貌”二字,也说不过去呀……
“早知她今日她能这番巧舌如簧骗的你们团团转,我之前就该撕烂她的嘴!”
紧接着,弥乐怒火再也压制不住,铆足了劲,一脚踢在身后的冬青树上。
冬日的树,叶片本就稀少,她这一脚踢来,树冠巨烈摇晃,叶片竟都落了。
呼啸的北风把枝条吹得哗哗作响,枝头的露水似六月淅淅沥沥的小雨,露水打在两人随风而扬起的发丝上。
伴随着枯黄的叶片飘洒在风中,轻轻滑过祁玄的视线,落在两人的头顶和衣裳。
弥乐皱着眉头,烦躁得拍开身上的叶子,一滴露水不慎弹入了她的左眼。她发痒地揉了揉,许是气急了,力度没把握好,揉的眼眶通红。
祁玄瞧见,以为是哭了,胸口闪过一瞬的闷堵,旋即摊开手解释着:“我没有信她。”
弥乐没搭理,随意拨弄一下打湿的发鬓,随后径直离开了。
祁玄独自站在原地,那深锁的眉毛、和被寒风刺过的脸,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如同往常那般淡漠。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那句“不想抄便不抄了”,始终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