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生气了。
钟玄朔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底不受控地涌上来一股火气——这几日,白烬对他的一切不敬和挑衅行为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而今,却因这件事对他怒目而视?
她看上去这么生气,究竟是因为他听了他们说话,还是因为他看穿了她接下来想做之事?
他直觉是后者。
那件事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她如此反应,足见有鬼。
那他就偏要惹怒她。
“用他人的魂魄为其遮掩。”钟玄朔直视着她的眼睛,“此处除了他就只有你我二人,你当然不会用我的魂魄,那就只能是用你自己的。”
“你是要取自己的魂魄,置于他身上。”
“这与你无关。”白烬冷冷道。
“人有三魂七魄,不论失去哪一个,后果你都很清楚——此生修行不前、飞升无望。”钟玄朔置若罔闻,继续道,“你真是疯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白烬道,“你若还念及同门情谊,就请不要说出去。”她虽这么说,但心里很清楚,若他真想做些什么,自己也拿他毫无办法。
而她的愤怒当然是真的,钟玄朔竟一直在窥视!
“同门情谊?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同门情谊?”钟玄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猜,若我把此事告诉他,他会怎么想?”
白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
她加重了语气,但因身体虚弱,听起来依然有气无力,“你最好不要。”
钟玄朔忽然觉得这一幕简直可笑、讽刺至极——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自听见那二人的对话后,他就变得不对劲了,那之后他说的话和做的事都不像是他自己的。
白烬要做什么,同他有什么关系!她就算是要为了陆云迦去死,也与他毫无干系!
现在,仅仅是献出一片魂魄而已。
可为什么他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失控至此?
其实这个问题他根本无需思索,答案已高悬于头顶——
归根到底,就是不甘罢了!
他原以为,只要不事关青焰,这一世,他不会再因白烬的任何行为而触动,可直到这几日的接触,他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此情此景,只要是个有知觉的活人,站在他的角度,就不可能不因不公而不甘!
前世的白烬是如何待他的?当他离开门派下山游历两年未归、满心欢喜地带着妻子去找她时,她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杀了她,摘下了她的心。
而现世的她又是如何对待陆云迦的?不仅为他介入凡间因果、为他挡下影魔,现在又要为了他割舍魂魄,自绝生生世世的修道之路!
他二人都是她的弟子,凭什么得到的却是如此差别的对待?
凭什么?!
就凭她对他二人的感情不同吗?
方才他不过是问了几句,她就如此一副怒极的样子——她何必生这么大气?不过就是怕他向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小子透露她欲做之事吗?
联想这几日她对陆云迦的种种行为和态度……
他终于确信,她对这人,必定是……用情至深。
哈哈哈……他不禁想放声大笑,竟是如此……
同样是弟子,爱的,欺之瞒之也要令其生;不爱的,毫无缘由地杀害他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