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有些不忍,拉住她的衣袖,一只玉手牵制住她:“我有些冷。”
佟惜雨被打断,停下脚步,她低头瞧见衣袖处如冷玉的修长手掌,心血来潮握住:“我给你暖暖。”
那人显然一愣,他的本意只是想要她回家,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回握佟惜雨冰凉的小手,男子拉着她向前走,远处的灯光将两人牵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
狭窄的小巷身处,低矮的土墙依旧,但旗幡没有了踪影,佟惜雨想飞奔过去确认人还在不在,却被身侧的男人紧紧拉住。
“别慌。”
男子牵着她往前走,推门去看她的故人。
新坟经历过风雪,却没有被尘雪覆盖,显然是有人经常光顾打理。碑前的两只小酒杯空着,莹白干净。
佟惜雨低叹一声,松开了男子的手:“就知道会这样。”
她神情恍惚中带着明显的心伤,有些歉意地对他说:“抱歉,今晚没有办法请你吃酒了。”
男子非常善解人意,温和道:“不喝酒也没关系,你陪着我就好。”
“可我没办法陪你,”佟惜雨有些为难,看向墓碑,“我需要陪他们。”
“那我陪着你。”
“好吧。”佟惜雨一时想不通这跟刚才的话有什么区别,昏昏沉沉地点头,“但是你不能出声。”
“好。”
佟惜雨席地而坐,男子就在身旁。
她熟练地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酒杯和一壶酒,在酒杯里倒满酒开始碎碎念“我很好”,“你们也要好好的”,然后一饮而尽。
冬夜漫长寒冷,佟惜雨却不愿离开。坐久了困意上来,她轻轻靠在身旁男子的臂膀,闭上了眼睛。
若她清醒过来,一定认得那是冯砚修的脸。
冯砚修原先只是陪常御史在槐柯轩品茶,却没曾想看到佟惜雨他们进了隔壁酒楼。跟常御史分开后,他鬼使神差地在佟惜雨隔壁开了一间房,听他们肆意笑闹,然后醉成一团,于夜深时分开。
醉酒的佟惜雨每走一段路,便盯着地面停好一会儿,她迈着零碎的步子朝雨夜那晚的酒馆走走停停。
直到冯砚修见她越走越吃力,不得不打断她的愣神,告诉她:“雨不会来。”
雨不会来。
冯砚修伸手轻轻碰触佟惜雨靠过来的脸颊,微微叹息。
即使有雨来,他也不会再让她淋到。
自从知道自己有软肋,且软肋是佟惜雨时,他曾想过要远离,像他们少时分离的那段时间一样。
跟着他,总有一天佟惜雨会受到牵连。
但是他却忘了,从他们相遇开始,佟惜雨已经被他牵连,并且一直为此付出代价。
若他再远离,孑然一身的佟惜雨该当如何呢?
冯砚修想起父亲去世、母亲杳无音信的那段时日,他像是被困在永不结束的江南雨季,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走不出来,了无生念。
幸运的是,衣着明媚的少女张扬有力地扯住了他,在他的至暗时刻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他柳暗花明又一村时,那个女孩却因他陷入囹圄。他派人保护她以为那是补偿和愧疚,却不曾想那也是怜惜和想念。
冯砚修将她打横抱起,拢在怀里,像是怀抱着暗夜行舟上天给他最珍贵的恩赐。
佟惜雨,即使痛苦,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