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坐在灰突突的乌篷船上,看着周围雅致秀丽的画舫。
方才在岸边,画舫一口咬定没二两银子不走,旁边不知从哪蹿出个划着尖头乌篷船的老船夫,张口吆喝只要十枚铜板。
陶岸立刻蹦了上去,动作快得像抢食的狗,生怕人跑了似的。
“那帮画舫最不是东西,成日里见着个眼生的就漫天要价!”老船夫边划船边愤愤不平:“我最看不惯这种人!”
“为商不诚者必不久矣。”陶岸紧跟着应喝。
沈筠揉了揉酸胀的小腿,怜悯的打量着站在船头的陶岸。
怎么混成这副穷酸样?
汝王这么抠吗?
要不多花点银子,他应该会叛变的吧…
正想着,一阵风吹过,左边一艘三层高的画舫窗幔微微掀了起来,隐约露出个模糊的侧脸,看不清样貌,可那只四面露白的眼睛顿时让沈筠精神一紧。
鲁宗?
她眯着眼睛重新审视那艘画舫。
歇山瓦顶,四角坐着瑞兽,通体朱漆,檐下坠精巧宫灯,舫内还隐约传出阵阵丝竹管弦之声,想必是有乐姬随船以供取乐,而且细听起来,数量居然还不少。
这种规格的船,在京城也称得上难得了,就算是沈敬程想要订一晚,也要提前数日相约,鲁宗一个掌舵,不可能订的下来。
而且,自己这个东家还在乌篷船上坐着,又是谁带他上去的呢?亲戚朋友吗?
可若是有这种富贵亲友,他又何必在沈家的商船上作掌舵?
难道说,除了沈家,鲁宗还有别的什么主顾吗?
念及此处,沈筠一把将陶岸拽过来,低声商量:“把银子给我,你先回去。”
她这一下,陶岸猝不及防,差点栽进水里,连带小船也跟着晃了一下。
她现在动手,已经从一言不合升级成一言不发了吗?
陶岸撑在船沿上,眉头紧锁,刚想骂两句,一抬眼却见沈筠一脸凝重。
说出口的话立刻转了个弯儿:“出什么事了?”
“没事。”沈筠皱了皱眉,有些反感陶岸这副什么都要插一脚的做派。
毕竟他虽挂着掌事的职务,可说到底,不过是搭船的客人,自己已经忍他一路了,如今到了珠州,就该桥归桥路归路,他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沈家算什么事啊?
而且,还跟踪自己。
想到这儿,沈筠伸出一只手,精简的复述了一下刚才的话:“给钱,然后滚蛋。”
怎么会有人借钱都能借出要账的气势?
陶岸看着沈筠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少东家,你要打劫吗?”
“我看得上你那仨瓜俩枣吗?”沈筠白了他一眼,伸出来的手又往前怼了怼:“回去双倍还给你。”
陶岸不应声,也不去理会伸到眼前的手,只挑着眉毛,直勾勾盯着沈筠。
沈筠心里藏着事儿,怕画舫跑不见了,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瞥了一眼,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那艘吗?”陶岸顺着看过去,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三层画舫,冲着沈筠笑:“你看见谁了?”
沈筠不理他。
“少东家,咱们现在可是在一条船上。”半晌,陶岸又劝道:“你现在还是用得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