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
人亦如是。
腥药味透过曲屏弥漫,帷幔低垂,一只青白小手无力伸出床沿。
只见干瘪的手指从纤细手腕上松开,留下了三抹白印。
“庸神医,如何?”
询问之人乃尧国丞相夜辰,此刻他正因其女夜繁殉情命危而愁苦着。
所谓春风一夜只为花开,夜繁独饮举家悲哀。
这浪子欢愉,乡野纯情,夜繁求爱不得,心灰意冷,一杯小酒,直接更上一层楼。
愁,愁!
江湖游医庸济世半道被拉来救人,如今正襟危坐,白胡子捋了又捋,状若为难。
兄长夜哲见状解围道:“人各有命,庸神医但说无妨。”
夜繁毒发半日,从相府出去的大夫无一不是闻声直摇头,张口传噩耗。若是连神医都束手无策,那他们便要着手准备后事了。
庸济世闻言沉吟出声。
父子俩的心不由自主地提到嗓子眼。
他徐徐道:“无药可医。”
……
夜辰面色难看至极,悲恸锁在眉间,欲发不发。
贴身丫鬟水灵站在角落里默默垂泪。
而身为兄长的夜哲反应就比较微妙了。
相对于前两者的悲痛,他除了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之外,神情可谓平静得出奇。
怪只怪氛围不够浓厚。
在场一片静默,不闻哭声,害得他都没有难过的感觉。
夜哲遂扭头刮了眼府内总管崔仁寿。
崔仁寿当即面色一紧,连忙低下头作哀悼状。
“……”
夜繁床前起码围着三圈人,而因她噩耗而感到悲伤的人屈指可数。
京中有传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近夜繁者必遭殃。
归京两年,夜繁经常闹得相府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因此在相府众人心中,都觉着小姐若是就此一命呜呼了,不怨天不尤人,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当然,老爷要多节哀才是。
其实相府这种主逝仆乐的场景并不常见。
贵族高官,家长里短,关系非比寻常。见惯生离死别的庸济世一眼看出端倪,当下准备离场。
然而为人父母又怎会轻易放弃?夜辰忍着悲痛问道:“那她还有多少时日?”
“不过半日。”
庸济世语气之快,神态之无所谓,都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敢情大夫都是阎王殿出身的,生死簿上的日期记得这么准?
崔仁寿无奈地想。毒发整日,这时他撂担子,让他上哪去再请神医?
而庸济世才不管这么多,他望了望窗外天色,见橘月初升,他的目光遂坚定,起身收拾药箱。
崔仁寿见状连忙阻拦,“神医莫急,天色已晚,不如留在府邸用完晚膳再走。”
庸济世看了他一眼,心知他何意,便道:“她所中之毒虽难解,但发作缓慢,前期应有出现过不良症状,若那时能重视起来,兴许来得及。而如今毒入肺腑,莫说神医,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只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