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靳淮生高眉深目的笑颜,樊持玉脑中浮现了无数个前世见过的安奚人的脸,身上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落寞的遗憾又占据了她的心头。
“靳公子费心了。”
她变得全无兴趣了。
靳淮生不知樊持玉为何落寞,补了句:“若是礼物不合樊娘子心意,在下可回去挑选别的送来。”
樊持玉心想他到底不是汉人,送年礼还上赶着各人各送。
见小厮端来了锦盒,她也不好驳了父亲与靳淮生的面子,便随手打开瞧了。
红珊瑚的手串、南边的云锦个个耀眼夺目的。
打开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一对翠绿珠玑耳珰赫然眼前。
她拿起这对耳环仔细端详了,而后又放下,前程往事历历在目。
她想起了自己前世也有对差不多样式的耳珰,是那时和亲时杨皇后给的赏赐。当年北上途中她常常带着,可惜后来途中遇匪遗失了一只,多少有些许遗憾。
前世多少年来的遗憾似乎已经与当下无关了,但到底还镌刻在她的脑中。
樊持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干脆利落地合上了装二档的锦盒。她抬手打开了下一个锦盒,见里头是一把小巧的刺刀,又是心下一颤。
与前世靳淮生慌乱间抛给她的那把匕首不一样,这柄刺刀的长短大小似乎更适合樊持玉这样的女子。
前世那把匕首被她拿着刺向了奚尔训,今生呢?这把匕首又会派上什么用场?
给娘子们送刺刀、送短刃在安奚和靖国都不稀奇,大抵都是希望小娘子们可以有法子防身罢。
她倒是希望这辈子别再有需要拿刀的时候了。
樊持玉抬眼望向靳淮生,见眼前之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像她如今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再说了,哪有人年礼送刺刀的。
她一字一顿地谢过了靳淮生,唯恐靳淮生再有些什么行动,后头又补了一句“我很喜欢”,而后匆匆走了。只留下樊郅和云心面面相觑。
云心只能抱着食盒说道:“娘子大概是身体抱恙不大舒服,靳大人别往心里去。”
樊郅附和道:“是是是,云姑姑说的对,淮生你别往心里去。”
不知是不是云心的错觉,她总觉得靳淮生好像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回去谷叶园后,云心将这一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李弗蓁,二人总觉得其中有些许奇怪。
个中滋味,旁人自然不会懂得。
樊持玉正望着房里靳淮生送的礼物出神。
或许……或许只是这靳淮生有钱没地方使,又上赶着巴结,凑巧挑了这几样礼物呢?
这几年这样的耳珰正是京中时兴的,拿这样的时兴货送礼也没有多少奇怪。
自从那日身死后在马车上重新醒来,原本不该这么早出现在她生活里的靳淮生就这么出现了。
如果说前几日只是奇怪此人不同于前世行径,今日这一遭不知所谓的送礼好像就在提醒她——当年北上的险途,今日的靳淮生也曾与她一起亲历。
她喝了毒酒能回到过去,重新筹谋未来,那么前世同在安奚的靳淮生,是否也有可能在死后重新选择这一生的活法呢?
看着窗外雨落,北风吹落梅花,樊持玉不愿深究为何会重回西京,重回曾经鲜活的时光里。
她只当是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救自己于水火的机会——管他靳淮生究竟如何,是否与她一样在从前的日子里死而复生,她都要为自己这一世的生死搏上一搏。
心里正想着,手不自觉地拿起了锦盒里那把精巧的刺刀。
当年北上的险途历历在目,奚尔训温热的血好像仍在她的脸上。
她突然想起当年在边郡时,叔父府里厨子做的那碗莜面傀儡……大概也是那年的初十吧。
竟是一样的时节,一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