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敢掀开白布,看看这名字是否是她。人都死了,我是应该欢喜还是说句逝者安息呢。
我看向白布另一端伸直的僵硬的脚,已经有些肿大得不像是人了。
对她的恐惧,连同那些令人迷惑的崇拜浮出水面。
我几乎确信了这是施雨才缓缓掀开白布,不是睁大着眼假寐的尸体,而是安静的,合着眼皮的她。
是不是人人只要闭上眼睛了都有一种安详,不可打扰的感觉。
她怎么配?
明明昨天还坐在同一间教室的,我窒息着,她或许在笑着。
却好像很久了。那些回忆,我抱着头,无力的感觉席卷上来,几乎窒息而死。
对她所有的恨,此时都变得苍白无力,死后皆为虚无,而我还在活着,托她所赐,艰难地活着。
现在,我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原谅她,无法放下,也无法解脱。
像是无论在哪里都无法逃离注视,惊悚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
只想告诉我怎样都无法逃离他们的噩梦吗?
我掀开一张张白布,扔在地上,戏剧性的,不出我所料,全是那些我恨过嫉妒过,且漠视自己的人,脖子上有着一道割痕。
那个喜欢拉踩我,却又紧紧挽过我手臂的女生;
那个三年来每年收了妈妈一笔钱,却总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因为一点事罚我的班主任;
那个看了我尽力呈现在日记本里东西的人,却仍无为的,我不知如何面对的朋友……
因为激动得动作过大了,肌肉后知后觉地酸痛,我抱着手臂坐在地上。
外面天色已经亮透了,白光透过窗帘倾洒下来,我站起来,想看看这边的窗外是怎样的。
呼吸声还是很重,像是跑完八百米一样。
我打开了一点窗子,终于透过它闻到了晨间一点清新的空气。
全世界都有的普通的鸟鸣声,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外面是重重叠叠方碑一样屹立的灰色大楼,这里大概是医院背面,还靠着山,蓊蓊郁郁的树顺着山风倾倒一个方向,然后浪花似的此起彼伏。
我原先想着逃出这里就好了,可是医院的外面还是医院。就算在山间隐居,在这里一直活下去?
也不可避免地会看到这里生命的来来去去。
也许该感到绝望?但我觉得应该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背后是比排排尸体和异性追杀的医院,是多年来我在意的他们,被自己照顾着感受的他们,比眼下的事实更可怕的他们。
在孤闭幽宅里衍生的梦魇,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还是同化,变成比一切还要恐怖的存在,发泄欲望,也许就能逃离噬人的感情漩涡。
除了我,他们现在都应该在教室里好好坐着,这些都是假的吧?
「下第一笔割伤是需要勇气的。」
我看见有一个人在箱子后面,他用手扶住箱子,露出一个头。
明明是在窥视,被我发现后却一点也不心虚,他对我投来一个灿烂的笑。
红色的瞳孔,粉色的头发。不像这个世界的人,至少不像能出现在我身边的正经人。
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不想在他面前输上一头,也没必要心虚,我走近了他,问:“你在这里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