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马车,她把拧过的手帕递给了柳羡仙,转头卷起两侧车窗的帘子,让这一阵残留药味散去。
“今日怎样?”
柳羡仙擦了手,温声道:
“如常,便是最好消息。昨晚睡得可好?”
“还行。”
她接了哑叔送上来的一盏粥,递给他。
柳羡仙没有伸手,带着半分命令的语意,悠然自得道:
“喝了。昨晚停车之时,哑叔就开始浸燕煨米,路上条件受限,只能加点茯苓霜。”
慕鸳时意外地低头,望着手里的越窑青瓷盛着的燕窝粥,上面还浮着两朵糖渍梅花。
她默然皱眉,仰头饮下,心里不快,虽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这旅途劳顿,何必多此一举?眼下最急的是尽快去长安。
“明日白粥就好,不必劳累哑叔。”
他靠在软枕上,计算着这一笔交易中的得失,更乐意看她无法拒绝的神色。
“你的脉象残如老妪,身子还不如我,不仔细养着,万一病死在我前头,我岂不是明珠弹雀?”
“随你。”
喝完燕窝粥,慕鸳时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马车往前开动,只是今日精神半复,难以入睡。
在窗栏上支肘扶头,她仔细端详闭目养神的柳羡仙。
以前怎么不知道关中竟有这样的人物?
芝兰玉树,如朗月入怀的色相之下,是遵时养晦的七窍玲珑心,以及他左手轻握的青玉嵌金令盘所代表的,对权力的野望。
她凝视着他手中的令盘,似在看囊中之物,沉思间,眼中不觉浮上自负与贪婪的笑意。
一道锋利如刃眼神打断了她的出神,而柳羡仙的冷言,给这道眼神带上了一丝寒芒。
“看够了么?”
慕鸳时保持着慵懒舒服的姿势,抬眸间迎上他的目光,笑意未变,挑衅道:
“你是说玉,还是人?”
转头、避开对视、轻叹,随后又注视回她的眼睛,一声冷笑低哼。
他左手拇指摩挲着九枝青脉盘,问道:
“那荣氏之死,垂荫堂该站哪边?是你名下的蝶舞门,还是你的故人,林盟主?”
她收了笑意,坐直了上身,低头间失望叹道:
“少堂主,不站在我这边?”
又被她将了一军,皱眉一愣。
“可以——”
柳羡仙满意点头,左手中冰冷的九枝青脉盘贴上她的脸颊,将她的脸拨过,迫她直视自己。
他收回手,还是觉得眼前皱眉防备的她更有趣,浅笑道:
“只要你给的价码合适。等你出价,荣氏死于谁人之手?”
慕鸳时刚想回答,却听到车外一阵马蹄声响起,随即是她化了灰都不忘的、疏朗知礼的人声:
“前头可是垂荫堂柳少堂主的车驾?”
柳羡仙正在疑惑何人之际,怀中一暖,被扑进来的她塞了个满满当当。
不满且鄙夷地低头垂眼,扫过她摇头间满含深意的,且有一丝慌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