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哥廷根。
这座被誉为“数学之都”的小城,仿佛被浸染在一种历史的厚重与学术的纯粹之中。街道两旁是历经数百年风雨的桁架木屋,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高斯、黎曼、希尔伯特等先贤遗留下的思想尘埃。而此刻,这座小城因为一位十八岁的东方少年,再次成为了全球数学界瞩目的焦点。
卡尔·弗里德里希·高斯奖颁奖典礼,明日即将在此举行。
本届获奖者——来自中国的叶濯缨,以他在数论与模形式领域做出的“跨越性边界的探索”,尤其是其对霍奇猜想与NS方程的突破性贡献,毫无争议地摘得桂冠,刷新了该奖项最年轻得主的纪录。
消息传出,业内震动。不仅仅是因为他十八岁的年龄,更因为他所解决的问题的深度与广度,让许多资深数学家都感到惊叹。哥廷根的街头,多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面孔,他们或是受邀前来观礼的学界泰斗,或是闻讯赶来,想要一睹这位数学界新星风采的学者和学生。
叶濯缨是提前两天抵达哥廷根的。与他同行的,除了清华的导师和一位负责联络的助理之外,还有汤睿。
邀请汤睿随行,是叶濯缨在出发前一周,用一条极其简洁的信息发出的:“下周,哥廷根,高斯奖。你有空吗?”
没有询问,没有客套,直接得如同在讨论一个数学命题。但汤睿在收到这条信息时,握着手机,在办公室里沉默了足足五分钟。他明白,这简短邀请背后所蕴含的信任与意义,远超任何华丽的辞藻。他几乎是立刻推掉了那周所有可以调整的行程,回复了同样简洁的两个字:“当然。”
于是,他们一同来到了这里。
下榻的酒店就在老城区,窗外就能看到哥廷根著名的“牧鹅少女”铜像——据说博士毕业的学生都会来亲吻她以获得好运。此刻,夕阳的余晖给古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叶濯缨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复杂公式微微蹙眉,似乎颁奖典礼前夜,他思考的依然是与获奖成果无关的某个边界问题。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安静专注。
汤睿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他看着那个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少年,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一种近乎虔诚的触动。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那个在围棋盘前沉默不语的小不点,到如今即将站在世界数学之巅领取至高荣誉的青年。他见证了叶濯缨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付出,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枚即将到手的奖章背后,是无数个与公式和黑夜为伴的孤独时刻。
“明天……”汤睿轻声开口,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叶濯缨从屏幕前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从思考中抽离出来的迷茫。
“紧张吗?”汤睿问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紧张这种情绪,似乎从来与叶濯缨无关。
果然,叶濯缨摇了摇头,语气平淡:“一个仪式而已。”对他而言,证明过程本身才是最重要的,颁奖只是对那个已被逻辑确认的结果,进行一次公开的标注。
汤睿笑了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窗外那些抱着书本、行色匆匆的学生身上。“哥廷根……高斯、黎曼、希尔伯特……多少伟大的头脑曾在这里行走。小缨,你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在这座城市的荣誉簿上,刻下你的名字,而且是如此年轻的名字。”
叶濯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数学是延续的。我站在他们的肩膀上。”他的话语里没有任何骄傲,只有对知识传承本身的客观认知。
这时,酒店的电话响起,是前台通知有访客。来的是几位来自普林斯顿和剑桥的资深教授,他们希望能提前与叶濯缨做一次非正式的学术交流。这就是成名后的常态,蜂拥而来的关注与探讨。
叶濯缨微微蹙眉,他似乎不太喜欢这种临时的打扰。
汤睿立刻领会了他的情绪,他走到电话旁,以一种得体而不失分寸的语气对前台说道:“抱歉,叶教授今晚需要为明天的典礼做准备,暂时不便会客。感谢几位教授的好意,或许典礼后会有交流的机会。”
他处理得从容不迫,既维护了叶濯缨需要的清净,也未曾失了礼数。放下电话,他看向叶濯缨,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叶濯缨看着他,没说话,但眼神里那种细微的、因被打扰而升起的不耐烦悄然消散了。有汤睿在身边,这些他并不擅长应付的世俗琐事,似乎总能被妥帖地处理好,让他可以完全专注于自己的世界。
“出去走走吧。”叶濯缨忽然合上电脑,站起身,“哥廷根的夜晚,应该很安静。”
汤睿有些意外,随即欣然点头:“好。”
两人漫步在哥廷根静谧的街道上。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路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偶尔有晚归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叮铃铃地掠过。他们并没有过多交谈,只是静静地走着,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走过高斯曾经执教过的哥廷根大学,走过那些铭刻着无数科学传奇的小巷。叶濯缨的脚步在某条不起眼的巷口略微停顿,他看着那块说明牌,上面记载着某位物理学家曾在此居住。
汤睿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他清瘦而挺拔的背影,看着他在异国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的侧脸。这一刻,汤睿心中涌动的不再仅仅是骄傲,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
这个即将加冕的数学王子,这个注定要照亮一个时代的星辰,此刻走在他身边,信任地允许他进入这荣耀前夜的宁静片刻。这比他经手过的任何一笔巨额投资、任何一场艰难谈判所带来的成就感,都要强烈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