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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斯奖0（第2页）

“汤睿哥。”叶濯缨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嗯？”

“谢谢你能来。”他没有回头，声音很轻，但足够真切。

汤睿的心像是被轻轻攥了一下，随即被温暖的潮水包围。他快走两步，与叶濯缨并肩，看着前方笼罩在夜色中的古老城市，微笑着说：“能见证你站在这里，是我的荣幸。”

第二天，颁奖典礼将在庄严肃穆的哥廷根大学大礼堂举行。全球数学界的目光将聚焦于此，见证一个十八岁东方少年，从这座孕育了无数数学传奇的城市，取走属于他的、实至名归的桂冠。

而此刻，在典礼前夜，在哥廷根温柔的夜色里，未来的高斯奖得主，正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见证者之一，进行着一场无声胜有声的漫步。荣耀尚未完全披身，但有些东西，比奖章更为恒久。对叶濯缨而言，汤睿的在场，或许便是这异国他乡的颁奖之旅中，最让他感到安定与……“在场”的证明。

哥廷根的夜色温柔，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拉长。就在他们准备折返酒店时，叶濯缨的目光被街角一家小店吸引。那是一家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摄影小店，橱窗里陈列着一些复古相机和黑白风景照，但角落里一台略显陈旧、却闪着彩色跑马灯的大头贴拍照机，与周围充满学术气息的环境格格不入，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叶濯缨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汤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台机器，有些失笑，“想拍这个？”他很难将这种充满少女心和街头气息的娱乐活动，与身边这位刚在数学领域摘取桂冠的天才联系起来。

“嗯。”叶濯缨的回答很简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像是在研究一个有趣的数学模型，只不过这个模型关乎光影、表情和瞬间的定格。

汤睿失笑，却纵容地点头：“好。”

推开店门，门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店内空间不大，弥漫着旧纸张和胶片药水的气味。店主是位戴着老花镜、正在擦拭一台禄来双反相机的老爷爷，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对深夜有客来访，尤其是两位东方面孔的年轻人略显惊讶，但还是和气地用德语打了个招呼。

叶濯缨径直走向那台大头贴机。机器外壳有些磨损，屏幕却亮着，循环播放着花哨的动画背景和边框选项。他研究着操作说明，神情专注得像是在阅读一篇顶刊论文。

汤睿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心底一片柔软。眼前的叶濯缨，褪去了“叶教授”的光环，剥离开了高斯奖得主的身份，此刻更像一个对未知事物充满探索欲的普通少年。

叶濯缨投入硬币，机器发出欢快的音乐声。他拉着汤睿站进那狭小的、被幕布遮挡的拍摄空间。空间很小，两人几乎肩贴着肩，呼吸可闻。屏幕上映出他们靠得极近的脸。

“选哪个背景？”叶濯缨手指划过屏幕，上面有星空、彩虹、可爱卡通动物等各种选项。

“这个吧。”汤睿指了指那个简约的深蓝色星空背景，觉得比较符合此刻的气氛。

第一张，叶濯缨表情是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研究机器性能的认真，而汤睿则侧头看着他，嘴角是抑制不住的温柔笑意。快门“咔嚓”一声。

第二张，在提示音响起前，叶濯缨忽然转过头，近距离地看向汤睿的眼睛。镜头捕捉到的，是汤睿微微讶异后，更深的笑意，和叶濯缨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柔和。

第三张，汤睿故意抬手，轻轻揉了揉叶濯缨的头发，动作亲昵自然。叶濯缨似乎愣了一下，却没有躲闪，只是耳朵尖在屏幕反光里看起来有点微红。

第四张，他们选择了带有高斯数学公式涂鸦风格的边框。两人都看着镜头，叶濯缨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但汤睿的手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画面奇异地和谐。

第五张，叶濯缨似乎终于被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搞笑贴纸吸引了注意，伸手点了一个小小的、发着光的星星，放在了汤睿的头发旁边。汤睿配合地歪了歪头。

第六张，第七张……狭小的空间里，气氛逐渐变得轻松而欢乐。汤睿甚至难得地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而叶濯缨虽然表情变化不大，但眼神里的冰雪早已融化，染上了哥廷根夜色的暖意。

最后一张，第八张。在快门按下的前一刻，汤睿低声说：“小缨，看这边。”叶濯缨依言转头。汤睿飞快地、极轻地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镜头定格——叶濯缨的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一丝罕见的、真实的错愕，而汤睿的笑容里充满了得逞的狡黠和满满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爱意。

照片很快从出口打印出来，带着机器温热的触感。八张小小的照片，记录下了八个截然不同却又紧密相连的瞬间。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媒体的聚焦，只有在这异国他乡不起眼的小店里，最私密、最真实的他们。

叶濯缨仔细地看着每一张照片，像是在审视重要的实验数据。最后，他抽出那张被亲吻脸颊的“第八张”，小心地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皮质笔记本夹层里，然后将其余七张递给汤睿。

“你保管。”他说。

汤睿接过那叠还带着温度的照片，看着叶濯缨看似平静无波，实则耳根红晕未褪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珍重地将照片收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靠近心脏的位置。

“好。”汤睿笑着，再次牵起他的手，“走吧，未来的高斯奖得主。该回去了。”

走出小店，哥廷根的夜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暖流。那台陈旧的机器，记录了比数学公式更奇妙的情感证明。对叶濯缨而言，这八张大头贴，或许是与解决一个猜想同等重要，甚至更为珍贵的收获。因为它们独一无二，且只属于他和汤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