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荒岚照常醒来,而身边的床铺已然冰凉,他不由咋舌,慕容瑜每日如此自律,实在是非常人所及。
他赖在榻上,还想再睡个回笼觉,阿竹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却已在屋外吵嚷开了:“师兄?醒了吗?正好闲来无事,不如陪我练功?”
荒岚听闻此言,眼皮直跳,心下一凛,赶忙把阿竹叫进来:“暂且消停几日。”他伸手对隔壁院落虚虚一指,瘦长的食指贴在唇边,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阿竹恍然明白过来,待回过神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若他作为两仪拳传人的事泄露,恐怕迎接自己的,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他宝贝似的捏了捏护在心口的白玉坠子,对北望门又多了几分厌恶。
今日比起往常也无甚不同,只不过荒岚心中还有一事未平——要去陈玉衡那里瞧上一眼。于是,待慕容瑜事事妥帖为他安排好一切后,荒岚趁屋内无人,便一路悄无声息地摸过去了。
他避着侍卫,刚在屋后找了个最佳观景位,却隐约感到一股药香飘然而至,不觉抬首去瞧,果然是慕容瑜。他长身玉立,如月下清辉般出尘。只观这不识人间烟火的模样,谁又能联想到他亦可洗手做羹汤呢?
荒岚思绪飘到这里,霎时间便回味起了今早的山药羊肉粥。直至慕容瑜着手准备问诊,他神思才逐渐归位。只是觑了片刻,便泛起了嘀咕。
照理说陈玉衡等人在此处停留时间愈长,慕容瑜便能得到更为丰厚的报酬。可他怎地如此着急,今日便要诊治了?难不成是急症吗?
荒岚强行按下心中的疑虑,凝神细望过去。
陈玉衡昨日应当睡得不好,眼下乌黑,双目无神,打眼一看憔悴极了。即便如此,也依旧锲而不舍地作出柔弱之态,似是要以此顾得眼前人的垂怜。
幸而功夫不算白费,慕容瑜的目光果真凝在了他脸上,陈玉衡心中一喜,顿时纤薄的身子颤得更厉害了,一双湿润的鹿眼里仿佛盈着泪水,为了忍住咳意,他洁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轻轻喘息,一副欲与还休泪先流的弱柳扶风之态。
只是这娇生惯养的少爷也是第一次揽这类瓷器活,慕容瑜单单冷眼瞧着,他便也只是僵硬地保持着这副姿态。只是时间愈长,他心底便愈是焦躁难安,手下动作也随之失了轻重,幅度越来越大,活像只浑身刺挠的猴子。
荒岚嘴角抽了抽,陈玉衡平日里神志清明,怎么瞧也不应是痴傻之人。他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就见对方貌似得了什么高人指点,软软惊呼了一声,身体便支撑不住似的,朝着慕容瑜倒了下去。
荒岚:。。。。。。
原道是慕容瑜红鸾星动,只可惜,这朵桃花从根上起便烂了。
他还欲再看一眼热闹,慕容瑜却已然闪身躲开了。一旁的陈拙皱着脸,眼瞧着陈玉衡即将栽到地上,叹了口气,忙腾出手稳稳地扶住他。
陈玉衡硬是缓了半晌,才抬首泪眼婆娑道:“慕容兄,实在惭愧,我这身子不争气。。。。。。”
模糊的视线中,他仿若看到慕容瑜露出清辉乍泄般的笑意,还未及心中一松,就听得对方裹着冰茬的声音,一字一句好似都扎在他心尖上:“陈公子可真叫在下看了一出好戏。”
荒岚正半眯着眼假寐,突然听到这话,不由来了兴趣,聚精会神地朝内望去。
只见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滞了,直至陈拙轻拍他的肩,陈玉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还要强装委屈:“慕容兄这是何意?”
慕容瑜温润的声音不疾不徐:“据我所知,一旦得了这毒,七日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若想同陈公子一般半死不活,只需分次批量服用解药即可。在下也正欲请教,某身无长物,也不知有何竟能劳驾北望门二位不惜装病,也要费劲心思筹谋,甚至能开出如此豪爽的条件。”
该死的,陈玉衡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没想到竟如此轻易就被看了出来。陈拙亦是久久不语,然而话已至此,他也只能勉强笑道:“我们只是仰慕慕容先生您的美名,特来此地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