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瑜随手把玩着一只羊脂白玉佩,也不知信没信,只是眼帘半垂,看不清眸中神色。少顷,他语出惊人:“既如此,看也看够了,明日你们就走罢。我这庙小,招待不了几尊大佛。”
陈玉衡闻言,方才孱弱的样子已经无影无踪,他双目烧得通红,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挣脱了陈拙搀扶的手,随即从腰中抽出一根通身倒刺的长鞭,极为狠辣地直朝慕容瑜甩去,昔日唯我独尊的纨绔模样从中仿佛也能窥得一二。
见此景陈拙眼前一黑,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少爷竟想在这里闹场大的,一时间冷汗齐流,欲出手阻止却也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黑长条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似蛰伏的毒蛇,要咬至慕容瑜腿上。
被拆穿了便恼羞成怒吗?荒岚冷笑一声,不作他想,袖中短刃便蓄势待发。不料转瞬之间,慕容瑜竟徒手接住了那长鞭,一把将其夺走,而掌心已是血肉模糊。他却没有片刻犹豫,顺势便攥住了陈玉衡的胳膊。
手下骤然发力,伴着一声惨叫和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对方的胳膊已然扭得不成样子了。陈玉衡顿时跪在地上,虽涕泗横流,可怨毒的眼神狠狠锁在慕容瑜脸上,藏着滔天的恶意。
被接二连三的变故震到脑子发晕的陈拙这才反应过来,虎目圆瞪,想也不想就要对慕容瑜来上一掌。电光火石间,荒岚再也按捺不住,抬手间袖中短刃终究出鞘,似一道黑色流光,眨眼间便穿过了陈拙的掌心,死死将其钉在墙上。
陈拙咬牙受了这一击,心中已是惊疑不定,到底是谁,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手重伤自己,他目光阴狠,循着本能向屋后短刃来处看去,那处的小门不知何时已然开了个口子,空荡荡的缝隙似在嘲笑他的无能。
慕容瑜盯着那柄短刃,顶着陈拙几欲杀人的视线,竟旁若无人地笑了。陈拙怒意更甚,终是忌惮那位隐在暗中的绝世高手,只能咬着牙,费劲地将那兵器从墙上拔下来,好解救自己痛到发麻的掌心。
常言道,十指连心,他正兀自流着冷汗忍受着痛彻心扉的苦楚,慕容瑜却趁其不备,不由分说将那成色极好的凶器从他手中夺过来。
“你。。。。。。”陈拙抖着嘴唇,半天都没能说出下文,似是被气得不轻。他目光触及还在地上蜷缩呻吟的陈玉衡,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先把人扶起来。就见陈玉衡那条胳膊像一条破败棉絮,软软地垂在身前,半点劲也使不出了。
陈拙恨极,怒急攻心吐出口老血。不过他再想对慕容瑜出手也没了机会,阿竹眼下亦姗姗来迟。方才他被荒岚招呼过去,在屋后将里间的动静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荒岚不想声张,便嘱咐阿竹代他露面。
是以,他一进屋便护到慕容瑜身前,横眉冷对:“你若是再对我家公子不敬,下一次就别怪我出手不客气了。”说罢,他不顾陈拙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朝自家公子伸出手去,意图呼之欲出,快把匕首给我充个场面。
还未及慕容瑜作出反应,陈拙已在两人背后阴恻恻地恨声道:“怪老朽看走了眼,原道是技不如人了。”他本以为阿竹最多只能与自己争个五五分,哪里料到对方竟是刻意隐藏了实力。
被他这么一打断,阿竹索要那短刃的心思已然飞到了九霄云外。他颇为惬意地享受着北望门二人对他投来的或是怨恨或是挫败的目光,心道,难怪那么多武林前辈出手之后总会停在原地静默不语,这种被众人怒眼相向、却又奈何不了自己的感觉真是妙极,快哉快哉!
真是给他美的,荒岚瞧着那小子摇头晃脑的得瑟样,心中不由好笑。
慕容瑜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将那短刃擦拭干净收进怀里,随即才吩咐着阿竹去为他接盆热水。荒岚的心不由又揪了起来,无他,慕容瑜受的伤实在骇人的紧,鲜血不仅糊了满手,甚至还浸透了袖口,望之则心惊肉跳,让人胆寒。
方才我若是出手再快一些就好了,总不至于让他平白无故遭受这等虐待。荒岚看着此刻面色苍白的慕容瑜,不禁暗暗自责。不知不觉间,慕容瑜从原本那沉稳可靠的大夫形象,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小可怜,真是让人怜爱。
怜爱?荒岚蓦地一惊,有生之年,他竟也会对一个略微年长自己的男人感到心软吗?他扪心自问,可目光落至对方被面上的苍白衬得浓重如墨的眼睫上时,还是理直气壮地想,这难道不可怜吗?
屋内的阿竹大惊小怪地围着慕容瑜查看他的伤势,时不时还要插几句话,“公子你疼吗”“公子要不你坐一会我来”诸如此类。
慕容瑜蹙着眉,一边为自己上药,一边却还要忍受阿竹的聒噪。良久,他失血过多的唇角抿成一条惨白的直线:“阿竹,噤声。”阿竹闻言便讪讪地闭上了嘴,决心不给自家公子添堵了。
反观陈拙这边,他正举棋不定,不知慕容瑜会如何打发他们,就听得对方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