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阮侭昀走近他,几乎贴着他的脸,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李长乐,听着。你去找路。如果让我发现你敢自己跑了……”
他凑近李长乐,那张精致的娃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的疯狂和偏执却让李长乐如坠冰窟:
“你最好躲起来,祈祷我死在这里。”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致命的威胁:
“但你最好祈祷得足够虔诚。因为如果我活着出去了……第一个找到的,就是你。我会把你身上的肥肉,一寸一寸地割下来,喂给那些血笼。”
李长乐浑身一颤,看着阮侭昀那双没有任何玩笑意味的眼睛,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
这不是气话,而是平静的陈述。李长乐毫不怀疑,阮侭昀绝对干得出来。他吓得浑身一颤,连连点头:“我找我找!我肯定找!哥你放心!我找到路一定等你!”
阮侭昀不再看他,将小骷髅米塞到他手里:“看好它。”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平台边缘。
下方,那巨大的黑色肉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蠕动的速度微微加快,上面成千上万张人脸,齐刷刷地向上抬起,“目光”聚焦于平台之上的那个单薄身影。
阮侭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如同日记画中最后一个没被划掉的“木头人”。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最大限度吸引它注意力的时机。
箱山之巅,一人伫立,与下方无尽的黑暗和凝视对峙着。
李长乐则连滚爬爬地开始在那片箱顶平台上摸索起来,每一次不小心弄出的声响都让他心惊胆战,生怕破坏了阮侭昀用自身危险换来的、脆弱的“安全时间”。
生路,究竟藏在哪个箱子的后面?
阮侭昀独自站在平台边缘。
下方,那团巨大的、流淌着人脸和肢体的黑色肉块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徘徊,成千上万道空洞的“目光”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片空间。
视野的边缘开始剥落、扭曲。墙壁渗出血泪般的暗红水痕,空气里漂浮着无声尖叫的尘埃颗粒,像无数细小的、碎裂的瞳孔。
阮侭昀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喂,”
他不太理解通常意义上的挑衅该怎么做,但脑海里闪过一个简单的、带有侮辱性质的动作。
这似乎能表达一种强烈的否定和……不屑。
“看你妈呢?”
他面无表情地,朝着下方那令人作呕的存在,缓缓地,竖起了中指。
效果立竿见影。
下方那原本缓慢蠕动的肉团猛地一滞!紧接着,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泥潭,它整个“沸腾”了起来!黑色的肉质剧烈翻涌,上面所有的人脸在同一瞬间扭曲、变形,那种死水般的平静被一种无声的、却磅礴无比的暴怒取代!
“咻——!”
没有咆哮,只有一种空气被急速压缩、撕裂的尖啸。那肉团不再是“流淌”,而是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裹挟着无数挥舞的断肢和扭曲的人脸,朝着阮侭昀所在的箱山顶端猛扑上来!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阮侭昀瞳孔一缩,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从箱山另一侧并非垂直的斜面纵身跳下!
“砰!”落地并不优雅,脚踝传来一阵刺痛,但他立刻顺势一滚,卸去力道,爬起来就开始在迷宫般的箱墙之间亡命狂奔。
身后的轰鸣声紧追不舍。那黑色肉潮如同活化的沥青瀑布,冲垮了他刚才站立的那片箱山顶端,木箱碎裂的声音如同爆竹般炸响。它没有停顿,沿着箱壁流淌、追击,速度惊人!
阮侭昀在迷宫般的箱墙间亡命穿梭,肺叶火辣辣地疼,后背被飞溅的木屑划出细小的伤口。他什么都没有,没有武器,没有帮手,只有这具不断发出抗议的身体和脑子里越来越响的噪音。
“呕……”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袭来,他干呕了一下,视线开始模糊、扭曲。
恶心……
迷宫的木纹扭曲成蠕动的血管,脚下冰冷的水泥地变成了温热的、搏动着的巨大脏器表面。
幻觉像浓稠的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他看到角落里蜷缩着哭泣的无头木偶,天花板的缝隙渗出粘稠的蜂蜜,散发着甜腻的腐臭。
空气中仿佛飘荡着无数透明的、哀嚎的灵魂,它们伸出手,想要触碰他。
他必须不时回头,确认那怪物的位置,确保它还在追逐自己。
然而,就在某一次回头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脚下阴影里一张急速放大的、狞笑的人脸——是从肉团上脱落下来、在地面游弋的“侦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