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骷髅米无动于衷。
[你饿不饿?我有偷偷藏了一块糖!]
[你会唱歌吗?]
[你的爸爸妈妈呢?]
一连串的童稚问话写在翻开的纸页上,在沉默的走廊里徒劳地举着。
小骷髅米只是静静地漂浮着,像一个精致而无生命的玩偶。小澜脸上的期待渐渐被沮丧取代,大眼睛里开始蓄起委屈的水光。
阮侭昀被那持续不断的、试图交流却毫无结果的动静弄得更加烦躁,头痛似乎都加剧了。
他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蹲下身,“笨蛋,用嘴说,她问你话。”
小骷髅米似乎接收到了指令。它歪了歪头骨,下颌骨更加努力地开合。“咔……咔……咔哒……”
“好……”阮侭昀不耐地纠正,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在对着这个怪异的小东西时,有那么一瞬间,褪去了几分尖刺和戾气,变得有点……生硬但专注?纯粹是觉得太丢脸?“笨死了!好——听清楚没?‘好’!”
他之前不是教过小骷髅米说话吗?
怎么现在又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没好气地对着小骷髅米,指着小澜本子上的“名字”两个字,声音沙哑地命令:“说,‘不、知、道’。”
小澜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弯了起来,在本子上快速写下:【他说‘不知道’!】然后对着小骷髅米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阮侭昀看着小澜的笑容,又看了看努力模仿发音的小骷髅米,心头那股无名火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他无法理解的别扭情绪。
他站起身,粗声催促:“……快走。”
小澜立刻小跑着跟上,小手这次直接抓住了小骷髅米一根纤细的指骨。
小骷髅米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发出声音,但也没有挣脱,任由小澜牵着它冰凉的小指骨。
护士站就在走廊尽头。灯光比其他地方稍亮一些,但依旧给人一种冰冷、空旷的感觉。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某种陈旧的药味。
一张铺着洁白无菌布的桌面上摆放着病历夹和一些常用药品。角落里,一张老式的摇椅发出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吱呀”声。
王晓就坐在那张摇椅里。
她穿着护士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头微微歪向一边,眼睛紧闭着,仿佛只是在小憩,安静得不可思议。
小澜一看到王晓,立刻松开小骷髅米的手,哒哒哒地跑到摇椅旁,从阮侭昀肩头接过那条厚实的羊毛毯,踮着脚,努力地想把它盖在王阿姨身上。
她一边盖,一边还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快速写了一句,转过身,举给刚刚走过来的阮侭昀看,脸上是纯粹的感激和开心:
[大哥哥,谢谢你!毯子好暖和!你人真好!:)]
“人真好”?
他几乎要嗤笑出来——好?他是什么时候跟“好”这个字眼沾边的?
他脑子里全是暴虐的念头,皮肤下爬满了恶心的黑丝,饿起来连自己的伴生体都想啃……
他对上小澜那双澄澈、充满信任的大眼睛,那点本能的讽刺和自嘲像被泼了盆冰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种无措的僵硬。
他甚至不敢去看小澜的眼睛,只能生硬地别开视线,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冷哼。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护士站光洁如镜的玻璃隔断。
倒影清晰地呈现出来。
苍白如纸的脸颊上,那病态的青色更加明显了。
蜿蜒的黑色丝状脉络,如同蛛网般从病号服下蔓延而出,盘踞在脖颈两侧,甚至攀爬上了一点下颚,衬得他本就阴郁的气质更加诡异非人。
深灰色的眼瞳在镜子里显得空洞而冰冷,带着一种被污染过的浑浊感。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