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摔在金属管道里,激起一片灰尘。
离他伸出的手,只有半寸。
顾时翁看着自己悬空的手,挑了挑眉,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靠……牛逼!”孟熙看着如同血葫芦一样滚进来的阮侭昀,下意识想伸手去扶他,又被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和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逼得缩回了手,
“小苦瓜……你……你刚才那几下……帅炸了啊!”她的语气充满了后怕和夸张的惊叹,“跟开了无双似的!”
阮侭昀靠在管壁上,只是抬起自己沾满血液的手,凑到眼前,眼神空洞地盯了几秒。
那血迹黏腻、暗沉,散发出浓烈的铁锈腥气。
一张干净的、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突然递到了阮侭昀眼皮底下。
是顾时翁。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举着。
阮侭昀没接,也没看他。
他抬起手背,粗暴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蹭掉那些污迹。黑丝在他苍白的皮肤下不安地蠕动。
顾时翁收回手帕,轻轻拍了拍阮侭昀僵硬的肩膀。
阮侭昀像是被这触碰惊醒了。
他猛地甩开手,深灰色的眼瞳聚焦,“你怎么在这?”他看着孟熙。
孟熙脸上的震惊和钦佩瞬间消失了,像被戳破了的气球。
她眼神一黯,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肩膀垮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管壁上的铁锈。
“我……”她开了个头,声音有点发哽,随即像是无法承受般低下头,“关医生……关医生他……死了……”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在我……眼前……被……被……”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抽噎堵住,她抬手捂住了嘴,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指缝里溢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刚才吐槽的、真实的、巨大的悲痛和无助。
小骷髅米茫然地抬起小手骨,笨拙地蹭了蹭孟熙脸上的泪水。
顾时翁沉默地看着她崩溃的样子,等孟熙的呜咽稍微平复一点,才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她的悲伤:“你喜欢关医生?”
“当然了!”孟熙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像是在捍卫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
“她……她跟你们都不一样!她从来没嫌我烦!她不会逼我吃药!他听我说话!她……她还会给我糖!她说,女孩子也可以喜欢男生的东西,她……说我……我不是疯子……”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又汹涌而出。
顾时翁静静地看着她,“你们……对各自的主治医生,依赖太深了。这很危险。”
他顿了顿,目光看着两人,“把医生当成锚点,当成唯一的希望……当那根锚链猛然崩断的时候,你们的精神防线……又能支撑多久?”
顾时翁的目光又落在阮侭昀身上。
阮侭昀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看我干什么?!谁他妈依赖那个神经病医生了?!”语气又冲又硬。
“我巴不得他立刻去死!死得越惨越好!”
顾时翁似乎笑了笑,那笑声很轻,带着无奈和一丝纵容。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
一点如同萤火虫般的柔和白光,突兀地悬浮在顾时翁的指尖,勉强照亮了三人挤在一起的狭窄空间。
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漂浮。
“好吧,算我说错。”顾时翁的声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微光映照下,他的神情温和依旧,目光扫过阮侭昀脸上狰狞的黑丝和残留的污迹,又掠过孟熙通红的眼眶。
“休息一下吧。”他轻声说。微光之下,下方的咆哮和撞击声,像是隔着水面传来,模糊而遥远。
“不过,你们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会对主治医生有这种依恋吗?”
……
隔离区早已化作失控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