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少东家也是为了爹爹,一片赤忱之心,倒也教他不好怪罪于人。
林远明到了主院里,见少东家和徐夫人都在床边侍候,徐老爷身子薄的很,两颊都凹进去了。
与几人见过礼后,林远明摸上了徐老爷的脉,又问了一些症状,看过从前的脉案,心里大致有了方向。
沉吟片刻道:“东家这病不似是噎膈,倒像是中毒了,观其脉象,毒量轻微,却是日日不间断的,长此以往,人便消瘦下来,脉象上也不明显。”
三人俱是大吃一惊,从前未曾有大夫提过是中毒,也曾走过错路,按痨病和消渴病治过,均没什么起色。
后来徐老爷不爱吃这样那样的许多药,直言吃药都吃饱了,只吃普通调养方子,才将将能吃下饭,身子反倒比之前好些,就这样慢慢吃下来了。
若是中毒,该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厨房的都是多年的老人了,自徐老爷病了,有时候徐夫人或是少东家亲自去做些饭食,不敢假手于人,也早就上上下下敲打过一遍下人,应当不是吃食的问题。
“劳烦林大夫瞧瞧是什么毒,在屋子里可有问题?”徐夫人急道。
“夫人莫急,此毒虽烈性,好在每次用量极少,中毒不算太深,解毒方子上我也有六成把握,若是信得过我,我便写下方子,先吃着看看,”林远明在房间踱步,“我仔细查看一下可有什么问题。”
看过香料和家具未曾发现问题,“老爷平日吃的用的都带我去看看吧,方子已写下,可拿到回春堂让大夫看过再服,我先随绿柳查下别处。”林远明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从前煎药的药渣也拿来一并瞧瞧,免得疏漏了什么。”
将库房的布料,厨房的灶具也一并看过,连院子里的花草都辨认了,均未见毒料。
正好取来了药渣,林远明拿起嗅闻,觉得有些不对,又用舌头尝过,发现这正是毒料源头,忙去煎药炉子那边看过。
只见炉子上正煨着徐老爷中午的汤药,只是药炉的盖子和炉身并不匹配,问过药童说是一月前不慎打碎了旧的,便取了新的用,周管事说盖子还用旧的,有些药性,对老爷的病更有益处,便这么用下来了。
林远明刮下些许药渣,果然是从前的药炉有问题,每次煎药便有毒药渗入,越喝身子便越差了。
回到主院,林远明将盖子拿给三人看,“药童说一月前打碎了药炉,老爷也正是一月前只喝补益方子了,显得比之前好些,实则是因为从前整个药炉都有毒性,现在只余个盖子,毒性自然是轻多了。”
“老爷这样的人家用东西都是有讲究的,药童说管事让他仍用旧盖子也不太合常理,府中接触此事的下人都可问询一下。”
徐靖言脸色很难看,周管事是三叔公举荐来的,三叔公平日待人宽和,是这些亲戚中最好相处的,两家来往最多,不想因此给了他可乘之机。
其他叔伯来家里说要参与家里的生意,三叔公还从旁说和,劝大家莫要起冲突,不想也是个笑面虎。
徐靖言安抚过爹娘,将林远明带出来,拿给他一千两银票,林远明刚要推辞,小哥儿眼神冷厉:“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今日的事务必埋在心里,你是我全家的恩人,这只是答谢你的诊金,封口费回头清点过也会送上。”
林远明忙道:“我必定守口如瓶,封口费就不必了,诊金也太多了些。”
“拿着吧,我爹爹的性命还不至于不值这一千两,你拿了我也放心些,若是有外人知道此事,我想你也不愿领教我的手段。”徐靖言把银票塞过去,又匆忙回了主院。
林远明苦笑一下,到底收下了钱。走到府门口只见绿柳匆匆赶过来,嘱咐他这五日不必上工,少东家料理家事至多也就五日,等过了风头可再顺势请辞,毕竟不能让恩人一直做个伙计。只是不能直接不来了,怕本家的亲戚发现端倪狗急跳墙,为着安全也最好干满一月,林远明点头应下。
回到家中,林远明没敢直接拿出银票来,不然哥哥嫂子必要追问由来,答不出又得疑心自己在外面学坏了。
他想了想,等着风头过去,便在县里置个宅子,方便哥哥读书,到时候家里的地就租出去,房子交给二叔家帮忙打理,嫂子也不必和他们兄弟天天地里跑了。
唔,二叔家也要给些银钱,这些年多亏了二叔二婶帮衬,不然哥哥成婚时两人可要抓瞎了。
想着想着,林远明眼皮开始打架,合眼前还在想,这一天,可真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