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细谈了约摸半个时辰,林远明瞧着少东家有些乏累了,便起身告辞了。
回家路上林远明心事重重,不知少东家心下可有打消疑虑,只是自己也不好再去证明什么,越是刻意为之越显得有问题,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徐靖言刚回府中,便见爹爹身边的小厮匆匆来报,说徐老爷今日状况不大好,几位叔伯又来说想帮忙接管铺子生意,怕他一个小哥儿出去抛头露面总不大好,又要把那些不成器的子侄介绍来与他相看,其心思几乎都摆出来了。
“爹爹,我不是说过不许你见他们了,每次都要给你气个好歹,娘,你也不拦着些,见人上门便直接打出去,个个嘴上道貌岸然,实则都是豺狼虎豹,见爹爹的病总是不好,打量着从我们母子身上撕肉呢。”徐靖言气急。
“你呀,总是这急性子,我早就与你娘商量过让你相看人家,你不愿出嫁,怕我们没人照顾,那些亲戚又见我们膝下只你一个哥儿,总想着过继孩子给我。唉,也不看看那些蠢物,十个八个加起来也不如我的哥儿伶俐。我们决议让你招赘,趁我们两个老骨头还活着,早早抱个孙儿叫他姓徐,家产也算是给了自家孩子,谁也不能说我便宜了外姓人。”徐老爷咳嗽几声,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
徐夫人赶忙上前帮着拍拍背,瞧着徐老爷没什么力气,便接过话来说道:“只是这几天我们瞧了不少人家,愿意做赘婿的多是家里贫苦,我怕将来你供养他们一家子成了斗米恩升米仇,家里好些的模样又不够周正,要么是脑子瞧着缺根弦,怎么看也配不上我的儿。”
徐靖言听罢,噗嗤一声笑出来:“娘,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啊,既然是招赘,家里条件便不需要很好,我只需花些银子便能拿捏了他们一家子,而且以我的才智,还怕我会吃亏么,不过长相确实不能难看了,不然孩子生出来不漂亮,我也亲近不起来。”
“你倒是狭促,你刚生出来也不漂亮,娘还不是把你当眼珠子疼,现下又要给你找个好看的夫婿,人家都说要给你招个男西施呢。”被徐夫人戳了一下脑门,徐靖言忙躲着。
“想来娘也是看着我越来越好看才爱起来的吧。”徐靖言又挨了一下戳,瞧着双亲面上愁绪散了些,又正色道:“爹爹的病总不见起色,让我抓紧成亲守住家产终究是下下之策,爹爹的病好起来才最为紧要。”
又对徐夫人道:“舅舅从京城请的名医还没到么?”
“信上说还有半月余就到了。”
“不行,我还是再打听一下附近府县里的名医,多一个人便多一线希望。”说罢把汤药侍奉徐老爷喝了又匆匆离去了。
“这个孩子瞧着面上冷,实则最是重情义,让他去吧,做些事情心里便不那么焦躁,”徐老爷靠在床头,“选出来的那些人家给言儿递个名单过去,若有看得上的便也安排着见一面吧。”
徐靖言回到房里,叫来贴身小厮,是个小哥儿自幼与徐靖言一起长大唤做绿柳的,“明日叫那个林远明去回春堂,坐堂的王大夫与我爹交好,你去跟着,给我试试他的成色,若是真有些本事,便叫来给爹爹请脉。”
“少爷,真要试他?一个乡野大夫,甚至没出师看诊,还能胜过周围府县的名医不成?”绿柳蹙眉。
“你只管去办,爹爹这样,我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若他真有本事,我必有重谢,叫绿映去白沙县看看出去采药的游医马大夫回来没有,若回来了一并请来,给大夫们说,无论看的成与不成,诊费我都一并给足。”徐靖言揉了揉额角,心绪仍是静不下来,自去抄了几页佛经。
次日林远明刚到铺子不久,便被少东家身边的绿柳叫去,看着竟是来了回春堂,心里暗暗一惊,难不成还是信不过自己的医术和方子,还要来此考较自己一番,也罢,今日必定拿出本事来,不然昨日的对答便都成了假话。
只见堂内一白发老夫子在看诊,与绿柳打过照面后便叫林远明立在后方充做学徒。
迎面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被一夫人搀进来,“大夫,我家相公近日总是口渴的不行,这两日又添了手脚麻木的毛病,您快瞧瞧吧。”
王大夫细细望闻问切之后,对男子说道:“我已大概知道是什么病,让我的小徒弟也给你切个脉,问几句,让我瞧瞧他学的如何了。”
林远明查过舌脉,沉着道:“应是患了消渴病,为肺热津伤之证,可用消渴方另加葛根、麦冬来增强生津止渴的作用。”
“另外治疗消渴,最重要的不是药方,而是饮食疗养,吃饭要加以控制,才能使病不再进展,素日可吃杂粮,少油脂,佐以适量瘦肉,鸡蛋,蔬菜,饭后出门走动一下,若是王大夫说我所言没什么问题,我这儿倒有个自编的食谱给王大夫掌眼后交于您看看。”
王大夫听的连连点头,给男子开了方子,细细交代了几句便让人去抓药了,后有来了几个病人,也一一叫林远明看过,还随王大夫去给一个老病人上门复诊,对从前的脉案也答的分毫不差。
王大夫对绿柳言:“此人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给你们少东家当个伙计倒可惜了,你且帮我问问,可来我这儿一并坐堂看诊。”
“竟是如此厉害么。”绿柳暗暗吃了一惊,拜别王大夫带着林远明回了徐府,边走边大致介绍:“今日是想让您给我们老爷请个平安脉,无论瞧得如何,少东家的诊金不会少给的,您尽可放宽心,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了。”
林远明方才知道少东家今日绕这一大圈子是为了瞧瞧自己有几分本事,县城里早有传言,说徐老爷身子不好,看来传言倒是真的。